第37章 第37章
不知道是不是葛秀梅日日求佛，得以感召，关于赖阿婆的死因庭出来的结果竟是被裁定为意外。
原来这位赖阿婆不仅用了德济堂的药，当天稍早也用了乡下的土方。死因庭只判死因，乡下土方中的几类药草也会诱发心悸，这样一来，便只能判为意外。
陆家三房都是大喜过望，这么长时间总算是盼到了一个好消息。
只是这边案子暂缓，但是陆家老大却是态度坚决、雷厉风行，法务直接将财产分割清算的相关文件一并寄给了陆荣。
一夜间，陆荣白了一半的头发。
“所以，伯父他同意了？”
氤氲出热气的五指毛桃炖鸡汤色油亮，是禧堂新上的菜色。琅嬛和陆启昭分坐柚木圆桌的两侧，边饮边聊。
“爹地他不同意也无法。”陆启昭将她手边的餐巾叠好，“不过，大伯父难得这么狠厉手段。”
陆启昭确实也感意外，从前大伯父对内惯拿架子，对外昏聩无能，在经营德济堂上是半桶水晃荡。
也是因为如此他底下的几家门店，生意一直不如二房和三房。
但这次将陆荣踢出局却是办的干净利落，倒看不出是他以往的手段。
“爹地和妈咪准备下个月就飞加拿大，我要送他们去一趟。现在杂志社还忙吗？好不好请假？”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连年都不在这儿过了吗？”琅嬛惊诧。
陆启昭解释道：“往年都是三家一起过年，现下爹地伤了心，定是不肯了。与其留在港城冷清，倒不如去加拿大还热闹一些。怎么样？不如请一周的假期，一起去加拿大玩，好不好？”
琅嬛心动，但是年前事忙，只得道：“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确定了再同你说。”
晚餐结束，陆启昭提琅嬛挽好围巾，才一起出了禧堂的大门。
玻璃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有风来。
琅嬛才踏出门外，耳边就擦过一道风，一支绿色的啤酒瓶在她的脚边炸开。
“小心！”陆启昭赶紧护她在身后。
大门对面正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后生仔，其中一个手里还提溜着半瓶未饮完的啤酒。
接连几日，禧堂都有人来闹事。稍早是趁着夜深，在临街的玻璃上泼油漆。之后便越发大胆，趁着午市、晚市人多的时候，聚在门口辱骂叫嚣。
陆启昭知道这些人是因为赖阿婆一案，迁怒于他的餐厅。本以为死因庭的结果出来，这样的情况能得到缓解，谁知道竟然愈演愈烈。
那几个后生仔倒也不“恋战”，手里剩下的那支酒瓶也砸到门口，嘴里怪叫着跑开。
碎裂的玻璃片崩到琅嬛露出的脚踝，留下殷红的一道痕。
陆启昭立刻蹲了下来，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一条。幸好，不算严重。
“太过分了，之前就算了，现在还扔酒瓶伤人。”
“这段时间，经常有人来禧堂捣乱吗？”
琅嬛方才还不觉得，现下想到刚刚厅里只有寥寥几桌的客人，比起之前要冷清了很多，看来就是因为这些来闹事的。
“还好，只是偶尔，你别担心。”陆启昭安慰琅嬛。
他没有对琅嬛说出口的是，这一个星期以来，店里的流水比之前整整少了一半有余，恐怕长此下去，对店铺的声誉和经营都有很大的影响。
不过这些，只有他烦心就够了。
琅嬛的手覆上陆启昭拱起的颧骨：“你知道吗，你最近瘦了很多。我们说过的，有事情要一起分担。”
陆启昭握住琅嬛的手，轻放在自己的肩上：“现在我还能应付，要真的支撑不下去，就去风铃湾那儿开家小店，公一份婆一份，好不好？”
琅嬛被他逗得紧绷的表情终于放开：“胡说。”
琅嬛归家的时候，林姝刚刚把汤炖上煤炉，转头见只有琅嬛一人便问：“启昭呢？没让他上来一起吃晚饭吗？”
“一会儿他陪他爹地有事，说明天再来看你。”
林姝也知晓陆家最近发生的事，现在尘埃落定，原本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启昭让你一起去加拿大玩几天，不如去散散心也好啊。”
“一个星期不在你身边，你习不习惯啊？”琅嬛将下巴磕在林姝的肩头，像是在撒娇。
“女儿大了，总要有自己家庭的，你跟启昭两个人好好的，我就开心了。”
林姝同意的干脆，传媒的老总也在犹豫片刻之后批了她的假期。可临到出发前一天，林姝却突发意外。
雨天路滑，林姝路上又走得急，竟从石梯上摔了下来。不幸中的万幸，她是腿先着地，只是股骨骨折。
这样的意外发生，琅嬛决定还是留港照顾林姝。
“阿嬛，我没事。你都答应启昭了，不去不好。”林姝躺在病床上，精神尚算不错。
琅嬛将她四角的被子掖好，耐心道：“妈，我已经跟陆伯父、陆伯母说过了，他们昨天不也来看过你，让我好好照顾你么。启昭一会儿打水回来，你可别再说了。”
“怪我，怎么就会摔倒呢！”
琅嬛在床边的凳子坐下，拿起刚刚削了一半的苹果：“雨天路滑，难免的。不过你以后还是要多小心，别去那么远的菜市为了省个一块两块。”
“行了，有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嘛。”林姝诺诺，之前琅嬛也提起过多次，但她都没放在心上。
琅嬛的苹果削完，陆启昭就提着暖瓶推门进来。他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琅嬛同林姝都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可他却执意留下。
“有些烫，凉会儿再喝。”陆启昭给琅嬛倒了一杯热水，又将床头柜上林姝的杯子添满。
“启昭，你坐下歇会儿，都忙了一早上了。”
“好啊，阿姨。”陆启昭依言坐在琅嬛的身边，“晚上我让人煲了鸽子汤，骨头受伤要多补补。”
琅嬛握住他的手：“让你费心了。”
“我应该做的。”
在医院里陪着琅嬛和林姝吃完晚饭，陆启昭才起身离开，琅嬛送他到了住院部的门口，陆启昭便停下。
他拉着琅嬛的手，温热的唇轻轻地吻了吻琅嬛的额发：“这几天晚上我让三姐来帮你，你一个人别太累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琅嬛曲起的小拇指勾住了陆启昭的掌心：“你放心，我没事的，你还是多在那边多陪陪伯父伯母，把他们安顿好了再回来。”
陆启昭笑着没有说话，又微微侧身在琅嬛的脸颊落下一个吻：“好了，快回去吧，这儿风大。”
陆启昭催促得紧，琅嬛只得转身往里，不过仍旧是三步一回头。快要到走廊转角的时候，她冲着陆启昭一挥手，消失在他的视线。
有晚风吹拂，冻得人哆嗦。
陆启昭抬步走下石阶，琅嬛才从拐角后面露出半边身子，看着他的背影渐渐隐进黑夜。
不知道为何，琅嬛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靠着贴铺着白瓷砖的墙壁，有些冰凉。
脑海里最近发生的事跑马灯似的闪过，她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最近太累了。
等启昭回来的时候，妈妈也出院了，陆家的事情也平息了，那时候也就好了。
静过片刻，她撑着墙壁转身要回病房，却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唤她。
“阿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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