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倪寿斌的葬礼安排在村里办红白事的礼堂，白幡同灯笼挂了满厅，大门两侧花圈放得整齐，挽联上的“沉痛”和“悼念”刺人眼仁。身着黑衣，佩戴白花的宾客排队穿过礼堂，在灵位前点香鞠躬，再与家属慰问。
李慧珍跪坐在灵牌的右侧，低头垂泪。自从找到斌仔的遗体，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嗓子哑了，眼睛干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她算是苦尝了。
“阿珍，你要节哀阿。”熟悉的亲友轻言安慰。
李慧珍哭得浑身颤抖，只微微点头。只是此刻，她如何能将这句话听得进去。
琅嬛今日也是着一身冰冷的黑，白色的胸花点缀在她的衣襟。她是同黎志辉并步进得礼堂，点燃三支香，举过头顶，琅嬛深深地鞠了一躬。
灵位之上的照片，二十岁的男孩笑容灿烂，无忧无虑。
琅嬛心尖有一丁的刺痛，他还这样年轻，杀害他的凶手到现在还未找到，死难瞑目。
“琅嬛姐，多谢你今天过来。”黎志辉同她上过香，踱步到厅外，里面的气氛实在压抑苦痛，两人的面色都一样的沉重。
“应该的。”墙上挂着的黑白相还在琅嬛的脑中挥不去，“阿姨，她”
“不好，天天哭，身子早晚也要哭坏。”黎志辉也是无奈。
两人都是无言，片刻后，琅嬛又问：“警方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黎志辉转头瞧了一眼烟雾缭绕的厅，诵念经文声声不息，唱出一股凄凉。“都没什么进展，可谁都知道”
同倪寿斌一起发现的另一具尸体是东兴蔡荃手底下的社员——眼鸡。明眼人都知这是帮派争斗，可这群古惑仔手脚干净，没半点线索。
浮云蔽日，好人遭殃，这世道艰难。
参加过葬礼，晚上琅嬛还无半点食欲，只要了一份沙拉。
“都说好下午要同我一起见设计师，怎么临时有事？”陆启昭将碟子里切成块的虾送到琅嬛的碗里。
“是去参加葬礼，你还记得吗？屯门失踪的那个靓仔。”
陆启昭扯着肉的刀叉都顿住，想起琅嬛从前同他说起过的失踪少年，又想起看过的那篇报道：龙虾湾两具浮尸初现，社团疑是再起纷争。
“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陆启昭皱眉。
琅嬛看他神色不悦，还觉得意外。启昭不是对她管头管脚的性格，也从来都不要求她对自己报备。
“今早想告诉你的，电话没通，又着急出门。”琅嬛还是解释道。
“对不起。”陆启昭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黑口黑面，是万不应该对女友这样语气严苛的态度恶劣。
盘子里的虾肉早就切得稀碎，已经食之无味，陆启昭还是忍不住开口相询：“阿嬛，有没有想过换个事做？”
“什么事？去做你的老板娘？”琅嬛抬头看他，启昭脸上写着认真，倒让她刚刚那句玩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她脸上的笑也淡了，“你认真的？”
陆启昭凝视她片刻，这样的沉默让琅嬛心里越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做记者是我的理想，你知道的。”
“不是不让你做记者，报道娱乐新闻也很好啊，何必去做社会新闻呢？”陆启昭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
琅嬛不明为什么陆启昭对自己有这样的要求，沉下脸语气僵硬的拒绝：“启昭，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因你一句话，就放弃我从大学就立志的职业。何况，这又是为什么呢？”
陆启昭不像以往那副好说话的样子，态度强硬比琅嬛更甚，眼里皆是坚持：“你是做新闻的，现在有多乱你比我清楚，我不要你有危险！”
琅嬛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她抿嘴笑：“怎么还没老，说得话就跟我阿妈一模一样了。”
陆启昭捏捏她的手心，又拾到嘴边去吻她泛红的指尖。
他的阿嬛总是天真，总是善良，少有人在她眼里是败坏的，谁都有可取的优点。可她又是正直，又是一腔孤勇，信奉铁肩担道义。可就是这样，他才担心。
“我说真的。”他的眼神凝在琅嬛的脸上，那种难言说的愁绪像是给他的双眸披了一层雾。
让琅嬛觉得陌生。
“启昭，很多事都好危险的。差人要担心罪犯，医生要担心感染，就连小巴司机也要担心车祸，谁能担保意外不会发生。你这是一噎之故，绝谷不食。”
“他们都与我不相干，我只担心你。”陆启昭低声念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可以这样冷漠无情。
琅嬛诧异地看他，从他眼角眉梢到之前时常会翘起的嘴角，他真的不一样了。
琅嬛忽然觉得被他握着的指尖一丝一丝地发凉，她抽回自己的手，表示对刚刚他的言论并不赞同。
“我很自私，是不是？”陆启昭空了的手想要探上前去摸她柔软的发，又退缩般地复握成拳，抵在头的一侧，“我以前想的很多，现在想抓住的只有爹地、妈咪，仲有你。”
琅嬛还记得不久前，就在中环，陆启昭从背后环住她，说起未来是眉飞色舞。短短几日，他就变得疲累，好像对一切都没了兴趣，琅嬛觉得心酸。
这晚的话题结束得不算愉快，两人也并未能达成共识。
才归家半刻，林姝就觉察琅嬛脸上的郁色。她哀叹了一口气，旁的自己都使不上劲，只能帮她开解。
“不是和启昭出去食饭，怎么闹得不愉快？”
“妈，是不是男人都这么霸道？”
少见琅嬛这么孩子气一棍子打死的提问，林姝噗嗤笑出声：“跟阿妈说说看，启昭怎么霸道？”
启昭的要求被琅嬛转述，果如她所料，得到了林姝的支持。
“妈！你也帮着他。”琅嬛气结。
“启昭跟妈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你是女仔，很多时候要顾及自己的安全。”林姝怜爱自己的女。
“可他认识我就知道我做这一行了。”琅嬛辩解。
林姝知她是当局者迷：“你有没有想过，启昭从前也同你一样，没有那么切身地感受过人心险恶。这次被骗，他才会也担心你也被骗，也会受伤。”
琅嬛默然，她没法辩驳。
百余呎的客厅都烟熏雾绕，陆启昭捏着烟头，最后一口也没放下。今晚同琅嬛的争辩，既没争赢又伤感情，可他还是开口了。
烟蒂烧到指尖，他才回神重重地将其捻在茶几上，烧出一点炭黑。
他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后仰靠在沙发的边沿，喉头在不停地滚动。房里没开灯，窗外的月光勾勒出他俊俏如雕塑的侧脸，可他只觉得自己龌龊。颤抖的手落在双眼之上，盖住清冷的光。
那晚的争辩之后，琅嬛同启昭似乎都在较劲，整整两日都未联系。
兴许是知道琅嬛私事都处理得差不多，压在她肩上的工作也多了起来。几篇稿子要得急，写完一半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整间办公室只剩她桌上的一盏灯，桌上的电话也没响过，琅嬛也忍不住同他斗气，看看到底谁先认输。
威煌楼下的茶餐厅仍旧人声鼎沸，琅嬛要了一份b餐，依旧坐在窗前的单人位。
“这么晚才吃饭？”她身边的高脚椅有人落座，谢林庚见琅嬛看着自己的脸上又是那样的意外，笑着解释，“这次不是碰巧，刚去看了林姨，她说你还在加班。这么晚了不安全，本来想在楼下等你，没想到你现在才食嘢。”
餐食送来，琅嬛捧着咸柠七望他：“又是安全。”
“我说得不对？”谢林庚看她神色郁郁，知道又是同陆启昭有关。他既心悦他们有了矛盾，又不忍看琅嬛伤心。
琅嬛边吃边道：“不是，但是应不应该把未发生的事情看得那么重呢？难道因为担心安全问题，连工作也不做？”
陆启昭看着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是启昭，他希望我不要再做社会新闻，因为担心我的安全。”琅嬛突然很想争得一个人的支持，“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这么做？”
谢林庚搭在桌上的手，食指同拇指无意识地搓动，他勾勾嘴角，反问她：“你是说因为担心女友的安全，不让她做事？”
琅嬛点头。
“如果是我，我不会委屈她，要她做不愿意的事。至于安全，我自信，我作为一个男人可以保护她。”谢林庚展颜看她，胸中万千爱意几乎要在这一瞬间冲破而出。
琅嬛没料到他是这个答案，虽说是支持，可也暗指陆启昭身为男友的不称职。她这才想起林姝同自己说起的话，低声辩解：“其实，总有意外的，他担心我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林庚几乎心痛难当，他随口另找了个话题，不愿再听琅嬛对陆启昭的维护。轻描淡写的谈话下，他已经鲜血淋漓。
他看着琅嬛，却想到下午蔡荃同他的交代。肥仔给去的货已经越来越频繁，他相信再等不了多久了。
掩盖下眼中的戾气和杀意，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琅嬛的人，他会护她爱她，定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进退为难。
(https://www.skjwx.cc/a/32988/32988545/8209945.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