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开庭前一日，琅嬛想陪在陆启昭的身边，但他说乜也不肯。
这一场车祸没让他伤筋动骨，却好像将他的性子从身体剥离，换了个芯再装进去，变得古怪。
原本陆启昭还想要拒绝琅嬛参加听审，但在她如水眼眸的注视下，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琅嬛替他忧心，连回去的路上也差点被街边的石墩拌脚。
“小心！”一只手握住她歪斜身体带起的胳膊，胸膛抵住她肩。
“到底在想什么，走路这样不当心？”
琅嬛骤然回头，没有想到竟又撞见谢林庚，只是他态度难得的粗暴，攥着她的手也上了两分劲。
“林庚哥？你怎么在这儿？”
好似琅嬛几次见到自己都是惊讶自己的突然出现，谢林庚压下心头的一丝不满，耸耸肩：“我也住九龙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才落班？”
琅嬛看了表，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八点。放工就去启昭家，之后坐上回来的小巴也是心神不定、失魂荡魄，竟不觉已经这么夜了。
“食佐饭没？”
“都忘了。”听谢林庚提起，琅嬛才觉得肚饿。
“食点什么？”
“哦，我在楼下顺记买份餐蛋面就得了。”
只是琅嬛的这句话被谢林庚忽略：“你最近有没有照过镜，面色不好。走吧。”
谢林庚不由分说，没有给琅嬛再开口的机会。他仍旧攥着琅嬛的手腕，方才她抬头眼底的落寞，让他心口一阵剧烈收缩。
谢林庚不明未何琅嬛这样执着，为了那个衰仔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他已经不是德济堂的少东了，明日的判决过后可能还要坐牢，甚至他已经
谢林庚垂目望她忧郁的侧脸，他相信琅嬛不会再执着太久了。
拉着琅嬛也未走远，在隔壁街的粥底火锅坐下。
滚烫的白粥在锅里沸得厉害，去骨的清远鸡汤调了味，香气扑鼻，几碟海鲜被谢林庚全部倒进锅里。
“你点得太多了，我冇乜胃口的。”琅嬛撕开一双筷子。
“有毛刺。”谢林庚换过自己手上那双，又道，“我也没食晚餐的。”
琅嬛窘红了脸，尴尬道：“对不住，我都没想到。”
穷人孩子早当家，琅嬛自小都是周全的人，可是现在都好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竭力端着持重的表情，心里却泛着不安。
“我知道你在担心。”谢林庚给她倒了一杯茶，“怎么样？明天的官司有没有把握？”
琅嬛挤出一个笑，答得好像洒脱随意：“应该没问题，帮启昭打官司的郭大状很有经验，我想应该没事的。”
谢林庚没有再继续同她探讨这个问题，又是关心：“林姨最近很担心你。”
“是我最近太忙。”琅嬛眉宇间都带着黯然的神色，筷子无意地拨动着碟子里的花生。
锅里煮的青蟹已经泛红，谢林庚替她舀了一碗。
“阿嬛，有没有想过，如果陆启昭这次有事，要怎么做？”谢林庚扭手握住杯子，眼神同琅嬛相撞，看清她眼底的诧异，又低头避开。
琅嬛没想到谢林庚会提出这个假设，这段日子她在公司已经听到不少背过她的风言风语，她是打定了注意，只管装聋作哑。
碗里的蒸汽让她眼热，额角的发丝落下来，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无奈。
“其实，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是因为启昭家世好，有钱仔，我才同他一起。但只要出着事，没钱了，这段感情也就结束了。”
她的表情淡然，但那淡然表情下背负的坚决让谢林庚心慌。
“阿嬛”
“其实不是。”琅嬛抬起头，眼神里闪着火花，“我知道很难否认，他为人处事的性格、举手投足的气质，同他家世给的影响很难分开。可是我认识他的第一面他就已经是这样了，我爱上的就是那样的他了。单纯、体贴、善良、孝顺，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谢林庚举杯的手指关节发白，那些从琅嬛嘴里脱口而出的溢美之词，像是一把把尖刀直插他的胸口。可琅嬛眼底那提起另一个男人闪着的光，却更是一团地狱业火，灼烧他的肺腑不得解脱。
“可这次他撞了人。”谢林庚再不迂回。
“是，我知。”琅嬛的声音里替启昭带着悔意，“他做错事，应该要受到惩罚。”
“可是你没错，你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受尽惩罚。”
琅嬛怔愕，像是自言自语：“很难事事公平的，不是么？
一句话落在谢林庚的耳边，他似是无意识地抚着旧玻璃杯身，觉得琅嬛在说自己也在说他。
这世道对他何尝公平，他如此奋发，搏得命也不要，所求的不就是能立于公平之上。
他想起这几年苦闷，又看见对坐的琅嬛，终于抿嘴笑着，眼底渐润。
翌日下午两点，陆启昭到达中区裁判法院，为日前所犯下的醉驾案接受宣判。庭上，受害人选择两届，法官也念其认罪态度良好，再加上有资深大律师为其求情，最后只是判罚罚款七万八千五百元、240小时社会服务令、停牌三年。
法庭下，琅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被告席栅栏之后透出陆启昭也望向她的脸，目光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中正。
法警打开侧边的通道，陆启昭终于重获自由。琅嬛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几乎是小跑着到他面前拥住他。
“好了，我也算功成身退了。”郭伟申手里还拿着材料，一身律师袍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刚刚和检察官唇枪舌剑的样子。
“多谢你，waylon。”陆启昭同他重重地握了一下手，脸上也是如释重负。
郭韦申一拍他的肩，玩笑道：“好好做人咯。”
陆启昭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分明藏着什么心事。郭韦申见他神色难堪，赶紧接道：“我讲笑的。”
“我知。”陆启昭神色恢复正常，“总之，谢谢你。”
“你已经谢我多次了，我走先，下次一起饮茶。”
法庭的人已经走完，只琅嬛和启昭站在其中。这个地方，琅嬛来过多次，少像今日这样着急离开。
“走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妈，她担心很久了。”琅嬛替他拍去肩上的灰，也想拍去他身上的疲惫。
“阿嬛。”他拥住琅嬛，抱得用劲，“我不会再让你这么担心我，你别放弃我，好不好？”
“傻的，我怎么会放弃你。现在不是什么都雨过天晴了？”
启昭最喜欢这样抱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呼吸轻柔正落在她的耳边。
陆启昭的喉头像是哽咽了一下，继而微微笑过：“是，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琅嬛点头答应，忍住几日的泪水终于决堤。
“还话我傻，你才是傻女，喜事来的，怎么要哭呢？”陆启昭背手擦去了她落在脸颊的泪水。
“返屋企，阿妈肯定煲好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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