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江湖人擅长以武力犯禁，以侠名乱禁，很多时候贫民百姓面对被掀翻的摊子，被乱入的家门，以及横死的亲朋都无可奈何，官府有心想为此主持公道都不行，江湖人犯完事后轻功一纵，孤影难寻。
因此民间重武之风盛行，谁家都想出个会武功的人，不求学成之后为非作歹，多数只求自保。
但长公主横空出世后一切有了转变，当今陛下把那些乱事的江湖人交给了长公主去处理，大理寺刑部地方官员，任何地方只要是犯事的江湖人拒捕逃逸，只要上报给勾陈司，由长公主出面，屠满门灭亲朋，天涯海角逃多一日与那人有所牵连的人就死一个，全都死完了抓到后就凌迟，下场极惨，走到一处就掀起一处血雨腥风。
江湖人杀的够多，就算不是恶人也会心存忌惮，行事有所顾忌，民间乱象蔚成风气，自然是好的。
只是这样的血腥做法，怕陛下和长公主要的不是朝堂江湖平和，而是再无江湖。
“长公主只一人。”连星宇提醒郁埠，就算天下第一那也只是一个人，而江湖，是整个江湖，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江湖人比寻常人更少了一丝谨慎。
“城主，武力和权势可以做到很多事情，而长公主殿下也是不管不顾的人，只要她想，除了陛下无人阻拦。城主也是掌一城的人，若是真有心去做一件事，会如何？”郁埠眸色微沉，长公主站的太高了，她将他奉为其主的贤王牢牢地踩到脚底，让他只要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永无翻身之日。
无论长公主殿下如何明亮璀璨，道不同如何走都是死路。
“贤王想如何，你直接说吧。”连星宇想听对方要他如何做。
“想如何，自当由城主而定，郁某只问城主一句，城主的武功，当真与长公主殿下有一战之力？”如若只是哗众取宠的表象，那计划就得变了。
“我未同长公主殿下比试过，长公主殿下血屠九重天的时候我正在深山修炼，只是我出师之后从无败绩，在转日城里，你若想找一个武功胜于我的人，怕是没有了。”连星宇诚恳说道。
郁埠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转日城高手如林，连星宇在这个年纪竟无人能敌，又是一个天才，世间天才的出现，让平庸之辈望尘莫及。
“那便够了，贤王殿下自愧不能清君之侧，若有城主相助，再加上转日城诸多高手，长公主殿下和勾陈司不足为惧，只要长公主一倒，贤王便请奏陛下，转日城里东济律法难行，不如直接自成一国，与东济共修同盟之好。”
自成一国？！贤王疯了吗？
郁埠说完一瞬间无人出声，在连星宇身后站着的管家头低着不能再低，都快抵住胸口了。
“周叔。”
连星宇一个眼神管家就知晓了，悄然退下在门外守着，以他的武功守在门外保证无人能靠近。
吩咐完管家后连星宇又看了眼正在震惊郁埠所说的话里的连星辰，“星辰，去库房为我挑一份送给郁先生的礼物。”
郁埠闻言眼里浮现一缕惊奇，看来这位天真的幼弟对连星宇的重要程度比他想的还要深，这个时候还想让对方置身事外。
“阿兄，让周叔去不行吗？”连星辰不满，他也想听郁埠接下来的说辞。
“周叔守在门外，你去。”
连星宇不容置疑，连星辰对兄长的做法无可奈何只能退场。
堂中只剩连星宇和郁埠二人，连星宇目光凌厉看向郁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自成一国？权力争斗让贤王疯到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郁埠毫不避让，直直对上连星宇的眼神，“这是殿下的决定，国主听起来比城主要好听多了，连城主难道不心动？”
连星宇默然，郁埠说完的那一瞬间他不可避免自然是心动，自成一国那便再不用受东济桎梏了，转日城虽然说是座城，但发展到现在也只是略逊于云卢那些小国而已，如果分离出来，最切实的好处就是每年那一大笔的税收就能省了，只需要进贡就行，但缓过来他觉得贤王和他的幕僚都有些疯魔了，把造反包装的再好听那也是造反。
如今天下虽有些小灾小难但总体称得上太平无事，当今陛下虽年幼，但登基后颁布的每条政策都能看出明君之相，朝堂那些对长公主殿下血腥做法颇有微词的御史大臣也是因此消停，左右长公主殿下真太过分的话，陛下也拉得住。
在满朝文武都在为东济出了一个正常皇帝而鼓舞的时候去造反，连星宇冷静下来后觉得果然当初将那些探子扔出去的做法是对的，只可惜这个郁埠不能这样做。
“郁先生此行舟车劳顿，不如先歇歇，至于你所商之事，关系重大，容我再考虑吧。”连星宇意兴阑珊，决定就先拖着吧，现在想把人赶出去也不行了。
“连城主？”郁埠急急起身，他看出连星宇不欲掺合的想法了，“贤王殿下能给城主的，是世上谁都无法给的东西，城主如果觉得想要其他，那便再商量，殿下是十分看重城主的。”
“此事重大，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刹做决定，郁先生莫急。周叔，送郁先生下去休息吧。”连星宇粗略安抚完后让管家进来，不等郁埠接着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
郁埠向连星宇的方向走了几步想追却被管家拦住。
“郁先生请。”
郁埠烦躁地闭了闭眼，算了，只要还在城主府，他总会找到机会的，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连星宇点头参与进来。
过后从库房里挑好了礼物送给郁埠的连星辰从兄长口中知道了此事的结果，他有些不明白兄长的决定。
“兄长，你不心动吗？”郁埠的话连他听了都因为那个可能气血上涌。
连星宇站在亭里盯着池中的鱼，淡淡说道：“事与愿违才是常态，你别受郁埠蛊惑。”贤王许下的承诺有多诱人，这件事就有多艰难。
“好吧，反正无论兄长怎么选我都是支持你的。”连星辰趴在他旁边的亭凳上跟兄长一起盯着池中的鱼，下巴抵住栏杆看来看去都没看出有什么值得兄长盯了这么久的。
连星宇瞥了一眼阿弟毛茸茸的后脑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池中的锦鲤养熟之后一点也不怕人，吃的圆润富态，只要有人将手指探入水中，它们就会凑上来啄你，如同阿弟那般天真。
连星辰和他不同，幼时随母亲回了师门，在山谷里长大，心思澄澈明净，回到转日城后父亲也是见左右都轮不到小儿撑持家门，也乐得让小儿子保持这种心态，父亲死后，就轮到他来佑护弟弟了。
郁埠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从连星宇身上转向了连星辰，看了一会后悄然离开。
他离开后连星宇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这些天郁埠一直想和他商谈，都被他避开了，如果非要跟皇室做交易的话，他宁愿是和名正言顺的陛下。不过这会他倒是识趣没有上来打扰。
郁埠在转日城里的不利就先不说了，京城里的扶明知心情更是复杂。
那日从长公主殿下府中出来后，广琼岚回到家里将自己关进房内整整一日，出来后行事作风开始稍稍转变。
书房里广琼岚将写好的信递给身边的嬤嬤，“只希望舅家争点气，在我将阿娘与我的境遇告知他们后，能真的趁着宗营这个机会立下战功。”
嬤嬤拿过信后有些迟疑，“县主，宗营有结盟之意，在这种时候赵家突袭的话，会不会引起陛下和朝中大臣的不满。”
广琼岚也想过这个问题，从长公主府出来后冷风一吹热血上涌的脑袋就稍微冷静下来了，但长公主对自己的不耐是真的，如果她不按长公主给的路去走，长公主对她失去兴趣，那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殿下既然给我指出了这条路，那就必定能行，如果赵家真立下了战功，得胜者为什么要去听败者之言，如果没有立下战功，边境摩擦常有，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她想明白了，扶明知不能给她依靠，长公主殿下也不要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她只能自己走。
“殿下说的对，我当年尚能逃出府在她染血的剑下跪下，如今怎么不能博一博其他的出路。”广琼岚看向这个从小照顾她的嬷嬷，眼神亮的惊人，“嬷嬷，谁都无法庇护我，我只能自己庇护我自己。”
“舅家不行，那就找其他家，我不要再成为任人宰割的物件了，公主能辅政，县主怎么不能参政了？”
要是她身后有立下战功的家族支持，长公主对此又乐见其成，她未必不能进朝堂，已经有一个长公主了，再多一个县主又怎样？
只要想到她进了扶明知至今都进不了都朝堂，广宿流在朝堂上看到她的神情，就愉悦到头发丝都透露畅快来。
嬷嬷听到此事已经和长公主殿下商议过了，也就不再言语，从书房里退出前去找人送信。
“等等，”广琼岚叫住了快要踏出房门的嬷嬷，“去勾陈司找人送信，就说是长公主殿下应允的。”
嬷嬷惊疑地看着自家县主，勾陈司的人去送信，不会信还没展开就被舅家老爷误以为是去上门抄家呢。
“只有这样，只有让他们知道，我身后有长公主殿下和勾陈司，我在舅舅表哥心里，才是可以在京中依靠的对象，才会为我所用。”广琼岚解释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立下战功后撇开她的可能，她是女子，女子在世本就诸多不利。男子可以行文在朝堂上左右时局，可以习武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她要舅家既怜惜自己和母亲的遭遇，也要畏惧她身后的势力不得不帮她。
嬷嬷看着县主不容分说的脸，沉默俯首行礼后退下。
广琼岚在嬷嬷走后也离开书房，见她出来，廊下候着的侍女上前等待县主吩咐。
“扶明知呢？”广琼岚轻轻问道。
“扶先生两刻前来过书房，但县主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包括扶先生，所以他便离去了，刚刚门房的仆从来报，扶先生出府了。”侍女小心回道，按道理扶先生是探花郎可授正九品上做校书郎，或者县尉，但扶先生未入官场，叫郎君的话他明显有些不悦，府上仆从为难的很，最后折中喊了先生。
侍女抬头看了看县主的脸色，提议道：“需要派人将扶先生请回吗？县主。”
“算了，他总要回来的。”广琼岚有些不渝，扶明知总是迫不及待的想避开她，行鱼水之欢时也没见他因为恨她而停止。
自己选的路，自己选的人，她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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