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床头柜上放了盏宝蓝色的玻璃杯，里面装了十分一的水。具体是什么时候的，我记不得了。漂浮着尘埃，烟灰，还有昆虫的触角。它的作用是作为我掸烟灰的手的停靠。暂时停靠。很多人也是如此，作为生命的停靠。把活着的日子看做线形，那些以为重要的人却占微微几毫而已。可当时的处境，当时的歇斯底里又分明得刺激了神经。痛感是真实的。

        对话有时没有意义，所以在备忘录里自我言语的时间变得宽裕。烟灰没有意识，轻飘飘地又落回了我抖落它的手指。夜晚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延伸，蔓延进每一个肮脏的缝隙里。我想说我挂念你，开不了口，又咬牙切齿，诚然我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怎么启齿呢，我又悼念起去年的冬天了。冬天是个挺不错的季候，大家都紧锣密鼓地筑建防御工事，在每个寒冷或尴尬的景下，有身厚实的衣物抵挡，作为盔甲。作为脆弱安全感的来由。你一开口，我就缩缩脖颈，藏匿进固若金汤的大衣里。当然我藏起来的是羞赧，是愧恼，是销声匿迹的不可一世。说是悼念，因为它死了，且是永远。亘古不变的死了。一同死去的还有我的骄傲。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现在的情绪，像一株缺氧泛黄的绿植，或是面目可憎的般若，我甚至连想象都显得匮乏。要出口的话扭曲得盘根错节，倘使年龄允许可逆，我更愿意我是八九岁的小孩，也可以更甚些。在我的生活不尽人意，我也被世界默许得可以哭泣。我被剥夺，被压迫，被否定。虽然审判我的，是我。我高举镰刀幻想掉落的是我的头颅。也许说我是被驯化的兽更熨帖些，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人类教会我的技能为傲。可这样的把戏立不住脚跟的，我有且仅有，这微不足道的。我没法跳脱出当前的处境，我囿死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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