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故家
梅窗月目光复杂到悲悯，“你……”
“庄主。”他打断了对方将要开口的话，“当年是我无能，未能探查清楚尚有阿鼻地狱部便贸然动手，也没有调查清楚三途宫内部情况而传递出不完整的消息，今日之祸，我有极大责任，若我能再谨慎一些，便不会有今日之劫，少宫主也不会来到中原祸乱，此为我之罪责。”
他停了一停继续说，“而且在少宫主眼中，我也好云绿也好，我们都只是蝼蚁，纵然是武功高强的相王与三公子，也难入他眼，而今这个世上，真正能值得他费心的只有庄主你了，既如此，我若出其不意，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他抬头看向梅窗月，眉眼安静，连一丝丝挣扎都没有，静如月下平湖，“离开三途宫后，云绿似乎已经遗忘了过去，但我一直都知道，她没有，那十余年地狱般的生活，就算她离开了三途宫，那些过往也如跗骨之蛆一般化为噩梦缠着她。”
“自从少宫主出现后，她更加是惶惶不可终日，日夜难安，或许在很多人眼中，她出自三途宫便是一个以杀人为乐之人，但我一直都知道，她其实十分厌恶杀人，她也曾直白告知我她手中沾着多少人的鲜血，又取走了多少条人命，因为，她想活着，而有人要活，就必须要有人去死，就是如此矛盾的心日夜折磨她，这是她的罪孽，我代替她赎清。”
“而且我们早已谈好，待少宫主死后，事情了解，我们就一起离开是非之地，远去山野过普通人的生活，武功留下来与我而言也没什么用了，或许以后，我只会握柴刀，而握柴刀不需要武功。”
所有激烈的话却被他如此平淡宣之于口，如同一条小溪，缓缓流淌，在阳光下泛着光芒，璀璨的让人睁不开眼。
许久她问，“她知道吗？”
他摇头，“不知道。”
刹那间，千言万语都已是多余。
秋寒蝉心中沉重，再无闲情逸致摘花，一个人沉闷闷回到屋子，坐在桌边发呆。
过往一幕幕袭来，那些刀子划过皮肤，却因为用力过猛而划伤骨头的痛感袭来，她身子微微颤抖，痛觉仍旧是那么清晰。
好一会儿，她抬起双手卷起衣袖，双臂上满是深深的疤痕，有的已经结痂，就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
有的还是淡淡的粉红，如同一条条蚯蚓，看起来使人五脏六腑翻滚抽搐，随时都要呕吐出来。
“秋寒蝉。”外头传来高兴又习惯的声音，她急忙放下袖子坐好，就见高絮走进屋子，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盘塞到她手中，“呐，这个豆腐皮包子是真的好吃，我记得你就爱吃，特意给你抢来的，那群混蛋，抢东西是真厉害。”
一边说，他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衣服，见身边人无声无语，与以往活泼完全不同，古怪看她，“你怎么了？”
“啊，没。”秋寒蝉这才似回过神来，拿过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咬了口，“这是王婶子做的。”
他忍不住笑了，“你已经靠吃将厨房所有人的手艺都记住了啊，不得了。”
见他明摆着是在逗自己玩，故作生气伸手推了他一把，“厨房不是还有很多吗？干嘛还用得着你抢啊。”
“哎，我们这两天被庄主派出去了，原本是要明天才回来的，结果事情提前办完就今天回来，厨房没做我们的。”说完想起方才在厨房一群人打闹模样，忍不住自己都笑了。
她吃完一个，觉得味道是真好，递了一双筷子给他，“你也吃啊，王婶子厨艺特别好。”
“不用，我不爱吃这个，是给你抢的。”
秋寒蝉自己吃着，见他神色有些落寞，心里了然，“你在想你爹？”
“啊？”高絮不曾想被他看穿心事，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顿了顿他挤出个笑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好地，突然一下子会发疯，哎。”
“你爹为什么发疯你不知道？”她很好奇。
高絮摇头，“可能是练功走火入魔癫狂？但我觉得也不像，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被原白川杀了。”
这话他说起来时，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意难平。
她自然不希望两人起冲突，毕竟，两人都是自己心中重要的人，“我觉得真凶是发疯，要不你仔细探查下你爹发疯的原因，这个才是真正杀死他的凶手。”
高絮眉头轻皱，“他在被杀前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就偶尔开始有些不正常，当时我也被他搞乱了，然后他又被杀，我急匆匆办后事，哎，总之那段时间特别乱，都说他是走火入魔，但我觉得不太像。”
秋寒蝉立即说，“那你一定要查清楚啊，你留在山庄是为了学剑，原因就是杀原白川报仇，可害死你爹的真凶却是他发疯原因，我觉得你还是查清楚这个比较好。”
“嗯，我知道，我给爹守百日热孝期间曾经查探过，他好像在服食什么药，我也拿去找一些大夫询问了，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哎。”
秋寒蝉有心要化解他们两人的矛盾，急忙放下筷子说，“那就去查，我陪你一起去，你刚从外头回来，短时间内庄主应该不会再给你派任务，趁此机会我们一同去差探清楚。”
“这个……”高絮其实是动心了，“好，那我去问庄主，我自己去就好，你就别去了，太危险。”
“没关系。”她急忙摇头，“我把脸遮起来，我们偷偷去，不要节外生枝就好。”
两人约定好，高絮便去询问梅窗月，可以离开一个月时间，和秋寒蝉简单收拾一番，两人从后门离去。
他赶马车回故地，秋寒蝉坐在车厢内，普通的马，普通的马车，一切都普通的毫不起眼。
“对了，你家在哪儿啊？”她在车厢内百无聊赖询问。
“离苏州不远，六七天就能到。”他想到要回故乡，心中不知怎的有些百感交集。
当初离开家，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但而今，仍旧未能给父亲报仇。
故家在安静的郊野之外，长久无人居住，而今已是庭院荒芜。
他走在前面，熟悉推开布满蛛网的房门，灰尘被打扰迎面扑来，他急忙挥手散开，转身看向走在身后的秋寒蝉，“屋子太久没人住，脏得很，还是待在外头吧，让它通通风。”
“也好，透透气。”她说着，见他抬头看向远方，好奇问，“你想去拜祭父母啊？”
高絮忍不住笑了看她，“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有读心术吗？”
“读心术呢自然是没有的。”她娇笑着说，“故家无人，父母已去，你那哀伤的表情看向远方，只能说明你父母埋葬在那个方向。”
“哎——”他沉沉叹息，“那我去看一下，你呢？”
“我陪你去。”
两人缓缓走过郊野之外的小路，走在小河之上的石桥，见高絮一脸悲戚，正要开口劝他，却见他抬手指向前方，“就那边。”
过了河来到山脚之下，果见两座坟墓长满荒草，墓碑上也渐有青苔。
高絮叹了一声，走过去将野草拔去。
她就站在墓前安静不语，静静陪着他。
站了约莫半个时辰，她觉得双腿有些发麻，就干脆慢慢走着缓解，绕到幕后，见着一座小小的坟头，忍不住好奇问，“这也是吗？可没有碑啊？”
高絮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哦，那是我哥哥的，出生才几天就夭折了，按此地风俗，夭折的婴儿不能立碑。”
说着他起身走了过来，又给哥哥拔野草，半晌叹了一声，“现在还有我来，将来不知可还有人能记得旁边还有一座小坟墓，哎。”
如此凄凉场景，秋寒蝉什么安慰的话也不好说，干脆不语，过了一会儿就听他说，“我哥哥比我大一岁，可惜了，不然我也就不至于孤身一人了。”
秋寒蝉过来帮他拔草，“别乱说，你不会是一个人的，还有我啊。”
他挑眉看过来，好一会儿露出个微笑，却什么也不说。
两人一直忙到黄昏才将野草把干净，收拾整理一番，他跪在墓前磕了头，看向站在一边的人，“你也过来磕头啊。”
“我干嘛要磕头啊？你有毛病。”她没好气瞪他。
他笑笑，拉过人来行了礼，两人这才往回走。
回到故家，天几乎快要黒近，他撸起袖子看向身边的人，“你身体很差，就在外头歇一会儿吧，刚刚走了这么多路，又帮我拔草，我怕你受不住，我去整理下屋子。”
说完人就钻进屋去，不多会儿找了一把蜡烛出来点上，又从怀中掏出几颗黑红色药丸，“就是这个，我爹死后，我在他房间里找到的，但也不知道是什么。”
秋寒蝉拿过药丸来，脸上神色越来越古怪，“这个……有点熟悉，好像是……我爹给我吃的那些药，但又不完整。”
“什么？”高絮一惊，就见她摇头，“我也不确定，只是我爹给我吃的药材，有些跟这个相似，哎，我也就是一说，不知道呢，带回去请阎王愁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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