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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桑宵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线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尽力安慰桑宵道:“他应该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他只是把江公子也放在他的棋局里了。”

        桑宵心里知道线同是在安慰他,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给线同看。他从小跟着葛陆先生多次在外游历,这些经历增长了他的见识,他也领教了朝廷吏治腐败对普通老百姓生活的影响。

        有一年,葛陆先生又带着他回到了京城,京城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这里是一个活在他回忆里的地方,但事实上,在诺达的京城他熟悉的地方也只有江府,甚至仅限于江府的曦月小筑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许多年之前,若不是葛陆先生的帮助,他都不会有机会去亲眼看看这江府以外的天地究竟有多辽阔,也不会知道书上所写的天下之大究竟是有多大。

        桑宵那些年去了很多地方,唯独再未到过京城,此番再次踏足故地,周围的一切对于他都是新鲜的。葛陆先生此次是来京城参加他一位好友的丧礼的,葛陆先生和桑宵落脚在一间偏僻的客栈里,安顿好住处葛陆先生便去了他那位好友家中。

        桑宵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这间客栈地处偏僻之处周围很安静,可是,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一个会蛊惑人心的鬼魅在引诱着他一样,让他坐立难安,最终,心里的渴望占了上风,他寻去了江府。

        江府仅仅只是一个大门便足见气派和显耀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江府的门前是一片极大的空地,几乎在相距府门一里之外的街上便没有人行人了。这本是谁都可以走动的街道,这么一看倒像是成了江府专用的道路。

        桑宵躲在街角的拐角处,心里乱糟糟的,他心里笑话自己这幼稚的举动,可是半步不肯挪动的双脚出卖了他的内心。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心里的期望让他立即探头看去,高俊的大马上坐着一个风采翩翩的少年。他心里敢肯定,那个身姿潇洒的少年就是他想见的那个人,即使多年不曾相见,容貌已经变得更加棱角分明,但他身上的那种气质依旧未改。

        原本紧闭的大门在听见动静后很快打开了,从大门里急匆匆地跑出来几个家丁,他们几个人牵马的牵马,躬身搭手的搭手,准备伺候少主子下马。骑在马上的江昼尔利落地跳下马,绕开他们几个人自己径自走回去了,那几个人似乎也习惯了少爷的脾气,在江昼尔回去后也跟着回府了。

        大门重新关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在笑,叹着气收回嘴角脸上的笑意,逼着自己离开了这里。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却也不敢问。”

        线同的话拉回了桑宵的思绪,他知道线同想问什么,他想知道自己是如何与欣王结盟的,他说:“别问,少知道一些,会更安全,若以后我有什么不测,还指望你来照顾孟梨和单姨她们呢。”

        “呸呸呸,难道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会不在旁边吗,你还是少说这些不吉利的丧气话。”

        线同大步超过桑宵走到前面,线同这话听的桑宵心里一热,他们二人相识这么多年名为主仆实为过命的兄弟,桑宵看着独自走在前面的线同说:“哎,小心眼,你可是世上除了葛陆先生、单姨、孟梨和我哥之外唯一一个知道我的身世的人。”

        线同立即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折回来,他冲桑宵压着嗓子喊道:“别喊,你怕别人不知道呀!而且,这知道的人也不少了。”

        桑宵也打量了一眼周围问线同:“附近有人吗?”

        “你自己布置的暗哨心里不清楚呀,还有,你才小心眼,少用你的小肚鸡肠来度量我泔澜江一样宽阔的胸襟。”

        “麻烦胸襟宽广的你,收敛一下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来听我说,我是在来到归源阁之前就已经认识善水了,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

        桑宵想起那次京诚之行,到了原本定好要启程的日子,葛陆先生却说要等两天再出发,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第二天傍晚葛陆先生离开客栈,直到深夜时分回来的时候,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与桑宵年纪相仿的男孩,而且,葛陆先生和那个男孩都受了伤。

        桑宵问:“他是谁?”

        “一个与你一样苦命的孩子。”

        桑宵一边回忆一边挑重点对线同说:“那年太子初立不久,善水的生母怡嫔在宫中有一日不小心撞见太子的不端行为。故皇后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正巧那时,太后娘娘感染风寒卧病在床,故皇后便派他们母子去京郊的兴国寺为太后拜佛祈福。”

        线同猜到了故事接下来的剧情:“故皇后要借机除掉欣王母子。”

        “怡嫔自知在劫难逃,她厌恶宫中的勾心斗角,羡慕普通人的温馨自在,就想让善水乘机离开皇宫。怡嫔还未出阁时便与葛陆先生的那位故人是闺中好友,她收到怡嫔的求助,也知道葛陆先生那几日在京城参加一位好友的丧礼,那位为故人便拜托葛陆先生将善水带走,就像当初带我走一样。”

        “如今看来,欣王那会儿没有离开京城。”

        “这就是人各有志,现在想来,善水真是从小就有君王心智。”

        “他后来怎么逃过此劫的,那时皇后娘娘没有再找他麻烦吗?”

        “他呀,带着一身伤大摇大摆的逃回宫里,一路走来搞得尽人皆知有人要暗杀他,这是后宫之事,皇上下旨故皇后督办此事,善水就当着皇上太后的面,抓着故皇后的裙角一把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他真是能屈能伸,那么大的仇恨都能忍得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忍辱负重、装疯卖傻地熬到了太子被扳倒,废太子能被扳倒他在暗中是出了大力气的,他。”说着说着,桑宵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他自言自语道:“难道……”

        桑宵忽然想起来,江昼尔是小笧庄的主人,他现在已经知道当年太子被扳倒就是小笧庄的手笔,难道,善水和江昼尔早就联手了吗。

        “你想到什么了?”

        “你还记得陈管事吗?”

        “嗯,山月坊派来的细作,他已经死了,你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我忽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他说,‘百里桑宵,你以为你能算尽一切吗,你不过也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竟还自以为运筹帷幄,真是可笑’。”

        “是,他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很震撼,世间的一句真话胜过所有好听的话,真话让人清醒。”

        线同有些不明白,桑宵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看来这棋局或许是超乎想象的大。”

        “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吗?”

        “线同,仔细留意着岈霜馆关于那命案有何应对之言,还有就是,去大安镇查一查那个岈霜馆的老板,一定要查清他的来历和底细。”

        善水出手搅乱了桑宵的计划,葛陆先生收到桑宵的消息之后就立即开始吩咐人处理溪石村的暗道和兵器,江昼尔光明正大地闯了进来,看见他们正在封住暗道心里有些意外。

        “你怎么越来越毛躁了,若不是我定然不会伤害你,你就这么进来送死吗?”

        “我正是因为知道师傅舍不得,所以才有恃无恐的。”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整张脸上都写着我心里有事。”

        “你们为什么又要把这里填回去?”

        “事情有变,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我也觉得如此太过冒险,宵尔从小就机灵,他又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葛陆先生想了想故意说:“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桑宵自然也不能例外。”

        江昼尔知道宵尔已经放弃了劫粮之后,心里的重担轻了几分,回引鹿书院的路上会经过一座小小的石拱桥。远远的看见拱桥边靠着一个人影,大概因为天气凉那人缩成一团,走近一看才看清,是好几日未见的善水站在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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