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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百里居雄近来的情况愈加的不妙,药方上的药引一直都苦寻无果,今日又传来朝廷在江昼尔请辞后丝毫未动江远道。

        百里桑宵情绪难辨的守在山居之外,线同静静地立在一旁,小笧庄是桑宵接手归元阁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急,而他一直也没能找到小笧庄的半丝影子,更别说幕后之人了。当终于找到方向时,所有矛头又都直指江震海,他以归元阁的一半财路为筹码,放低身姿请尤光济与朝廷交涉,最终却让人也以半个答复的方式戏耍了。

        百里桑宵的身影没有了平日的精气神,多了许多蔫蔫的感觉,他现在的样子有种深深的孤单感,像极了他那时候刚来归元阁时的样子,但那时候他的孤独里是有倔强的。

        “这皇帝也真是,不能动老子就欺负儿子,贵为天子竟然也说话不算话,失信于人何以镇服天下。”

        线同在一旁说,他清楚桑宵心里难过不只是因为皇帝的做法,还因为他误打误撞地伤害了自己并不想伤害的人。线同想让桑宵不要把话都憋在心里,哪怕只是发发牢骚也好。

        “皇帝不会如此糊涂的,能坐上那个位置靠血统,可能坐稳那个位置就要靠自己了。”葛陆先生来看百里居雄的时候看见了立在门口愁眉苦脸的主仆俩,听见线同的话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开解一下桑宵。

        “先生的意思是皇帝没有言而无信?”葛陆先生的话让桑宵忽然茅塞顿开,他难得惊讶地说:“您的意思是。”

        “君主自古就有帝王术,普通百姓都不会陷自己于危险的绝境,更何况君王,皇帝是不会永远纵容一方势力的。”

        桑宵从葛陆先生的话里听到了太多的内容,他整个人在想明白之后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他看着葛陆先生语气难得颓丧:“原来是这样,一直都是他在针对归源阁,原来当年的那件事情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

        “沉住气,现在还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先生原先对我说,即使只是一枚制衡局面的棋子,但只要强大到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便有能力可以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您原先说的那些话,我今日才算懂了。”

        “那你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是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一场汹涌而来的梦压得江昼尔喘不过气来,漫天无尽的大火在他的梦里熊熊燃烧,一桶一桶的水泼进火里都如同螳臂当车一般化于无形,大火烈焰滔滔如同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江昼尔内心渴求天降一场大雨来浇灭这场大火,一阵惊雷之声传来江昼尔紧绷的心里看到了希望,又一阵惊雷声响起惊醒了他,原来不是梦里打雷,是真的下雨了。

        他起身看见江白痕背对着他立在窗前,走近一看却见他一身狼狈的黑灰。

        “你这是去哪里杀人放火了?”

        说完这话的江昼尔从江白痕的表情里隐约察觉到了答案。

        “火来的蹊跷,被发现时洛姑娘已经命丧火海了,这是在她怀里找到的。”

        江白痕递给江昼尔一个烧了一角的荷包,荷包的面料与图样江昼尔都见过,原来她每日都在绣的就是这个物件。

        “终究还是我害了她。”

        江昼尔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残缺的荷包,不自觉的有泪从眼睛里跑出来,渐渐地眼泪越来越多,过去所有被关押的情绪此时都像是找到了出口一样奋力的往外冲。江昼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什么,洛晨依唤起了他积压的悲伤,他的眼泪里有洛晨依,有宵尔、或许也有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不受控制了,他不想再强忍,他想要发泄。可是,胸腔里一一阵憋闷,一口血从嘴里冲了出去后他就晕倒了。

        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江夫人,这几日一直围着江昼尔打转。江昼尔那日醒来后,他拖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去处理了洛晨依的丧事,至此后他就窝在了房间里,一副病怏怏的状态。

        江昼尔再一次亲眼见到一把火的威力,小院里洛晨依住的地方已经被火烧得残败不堪,他在这世上最怕的,便是带着难以忘却的回忆的人和事,在眼前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所有的遗憾与难过全都丢给他一人承担。

        洛晨依的丧事处理的简单但用心,江昼尔将她安葬在她母亲的身边,还命人四季在墓地周围种上当季的花,希望她如果真有来世不要再受这一世的苦。

        江昼尔就这么每日昏昏沉沉的过着,皇帝派了御医住在江府给江昼尔治病,下旨治不好不许再回太医署。御医也很苦恼,因为江昼尔一直郁郁寡欢的情绪才是他久病不愈的根源,所以即使御医使遍良方却依旧不见好转。

        御医今日被召回宫去回话,皇上亲自细细地问询了江昼尔的病况,听完御医的回答后皇上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皇帝见过御医后就称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內侍宫女纷纷退到殿外候着,大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了皇帝一人,此时此刻他真的是一个寡人。

        皇帝迷迷糊糊的睡着,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他想起幼时自己第一次开蒙读书,他的父皇问他功课的时候就是在这乾元殿里。

        父皇坐在堆满折子的御案之后,简单的问了他几句话便让他出去了,父皇的儿子很多,他并不是最出众的,但他是最有耐心的,他的耐心让他在那场兄弟阋墙的夺嫡之争中捡到了一个皇位。

        教他的师傅说,父皇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仁厚,这正是让厌倦了争权夺势之人的父皇最终选择自己的理由。

        仁厚是他一直披在身上的外衣,亦是他伪装自己的盔甲,什么是仁厚,在他坐到那把龙椅上之后,他就渐渐地身不由己了。三十七岁继位至今已经过了十四载,国库依旧空虚,朝政中权臣当道阻挠着他的每一项抱负的实现。

        继位头几年依仗江震海的支持消灭了皇族的隐患,可是也培养了一位权臣,后来在他苦心经营下终于有了可以制衡江震海的其他势力,却又内部在局势尚未稳固之时边境的劼阈人又兴兵犯境。

        当一切都暂告一段落后,被自己忽略的太子却渐生反意。太子虽是自己的儿子却没有继承自己的那份耐心,可以等着坐皇位。好不容易维持了现在的太平,又因几经折腾致使朝廷国库空虚,江震海借废太子之事掌控了钱粮,他的地位更加稳固,江湖上又有归元阁异军突起成了现今朝廷的一个麻烦。

        究竟是天不遂人愿还是自己太无能,正当感慨之时,皇帝迷迷糊糊间恍惚看到一个小孩子踉踉跄跄地走到他的床边,他问:“你是谁呀?”

        “我是昼尔啊,皇上舅舅不认得我啦?”

        昼尔这个名字像噩梦一般闯进他的回忆里,不由分辩地将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个部分叫醒了。

        “江公子再这么熬下去,情况怕是不好。”

        御医的话冲进他的回忆里与眼前的孩子一起折磨着他,皇帝在这纷乱思绪的纠缠下渐渐清醒,睁开眼睛周围是空空的宫殿,他一头的汗却不想唤人进来伺候,他还在想着刚才的梦。

        皇帝起身走到外殿,在御案后坐好,随手拿起一份折子心烦意乱的看着,一份一份地看过之后眉头越皱越紧。朝中官员近来递的折子都是替江昼尔说情和辩护的,这是江震海的对于此事的态度,在皇上的眼中这就是在示威。

        心里刚刚才被唤醒的一点柔软立即消失,君王的冷酷重新占了上风,他想到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难,他不能再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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