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长溪不想死的毫无意义，但那些灵族觉得她毫无意义，是可以随意牺牲的。
他们给她定下了结局，不由她拒绝。
她握住气的发抖的手，在怀阳走后原地坐了许久，直到腿坐麻才重新站起来，却感觉到衣角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她低头一看，是朵漂亮的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枝和她的衣服缠在了一起，她正要解开，眼前的花枝忽然变大，逐渐组成了一个人形，墨发青衫，碧色眼眸，是有些日子没见的溯风。
长溪怔怔看着意外出现在面前的人，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嗯。闭关结束了。”溯风并没有看她的眼睛，话语也有些敷衍。
长溪心中升起来的一点欣喜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新席卷她心脏的怒火，“你来做什么？”
溯风这才对上她的眼神，说道：“你不要一个人去，我陪你救出伶烟，之后我们逃去人境吧。”
“你都听见了。”不过也是所有的植物都是他的眼线，只要他有心，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长溪很快说道，“我不想死，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溯风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你相信我。”
长溪感受着手掌上微凉的温度，沁入心脾。
她忽然意识到溯风不是其他人，是她可以托付信任的爱人。她一向好强，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负担，不愿意麻烦任何人，可现在她抬起眼睛，专注地看向溯风说道：“好，你要帮帮我，我还不想死。”
凤凰族和九尾狐族不会想到，长溪和溯风会这么轻易的达成共识，一同破除他们给出的死局。
两天后的同一时间，长溪再次来到和怀阳交谈的地点，看见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怀阳。
怀阳一见她便问道：“怎么样？决定好了吗？”
长溪抿着嘴，表情悲壮地点点头，“决定好了，我跟你去青丘。”
怀阳脸上明显是松了口气的表情，他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现在看来比预想中顺利，长溪对伶烟感情还是很深的，只是可惜了她对灵族的感情，注定要为灵域牺牲。
青丘在灵域的西南边，怀阳载着她不出三日便到达了，他们把她领进一间幽静的院子，便离开了。
门口的侍女为她打开了房门，里面传来清脆又熟悉的声音，“我说了不需要你们服侍，听不懂吗？”
长溪经过门口的盆栽，点了点头，饶进里屋看见躺在床上的伶烟说道：“也不需要我吗？”
伶烟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失声问道：“长溪！你怎么来了！他们要杀你！”
长溪淡定的坐在她床边：“嗯，我知道，他们都跟我说清楚了。”
伶烟眼里很快蓄了眼泪，重重拍在她的胳膊上，说道：“你知道还来，就这么急着赴死吗？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让我死了不好吗！”
这一下还挺疼，长溪搓着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溯风他们都来了，明天晚上我们就一起跑，以后去人境生活。”
伶烟垂下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好，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
长溪抱了抱她，惊觉她消瘦了不少，摸起来都是骨头，余光瞥见桌上放凉的糕点，问道：“你都不吃饭的吗？”
伶烟摇头：“根本吃不下，况且我都辟谷了，不吃也无所谓。”
长溪还记得以前抱起来的手感，总觉得不对劲，“那你为什么会瘦成这样？”
“不知道，最近身子总是不大爽利，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吧。”伶烟懒懒躺回床上，“我跟王诚山是彻底掰了。”
长溪一听这话高兴的在心里鼓掌，本来就是个懦弱的男人，伶烟还要当块宝似的抱在怀里，压根就不值当，她拍了拍伶烟的后背说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归处，不用觉得漂泊无依了。”
“嗯。”伶烟抓住她的衣服，点了点头。
她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踏实，能够舍命来救她的人，这世间难寻。是她错把鱼眼睛当成了珍珠，现在纠正错误尚且来得及。
晚上长溪久违的抱着狐狸的尾巴睡觉，自从她长大之后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了，她一头埋进九条尾巴中，蹭了蹭脸，总觉得没有以前蓬松了。
她心中有些疑虑，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爬起来，蹲到盆栽边上，用气声对着叶片说道：“溯风，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叶片轻轻摇晃了一下，长溪知道这是溯风对她的回应。
她把自己的疑虑说了一遍，“伶烟身上的黑气没有上次与王诚山分离是浓厚了，可是身体比那个时候还要消瘦。”
叶片转着圈摇晃着，似乎在思考问题，过了一会，枝条开始便长，一路伸展到了伶烟的床边，长溪明白过来溯风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把伶烟的一只手拿出来放在床边，任由枝叶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溯风可以远程给她把脉。
长溪等了一会儿，枝条停顿片刻回收到了盆栽中，见叶片指了指房顶。
这是要与自己在屋顶见面的意思？长溪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跳上了房顶，不消片刻溯风的身形顺着爬山虎的藤蔓出现在她眼前。
“伶烟究竟是怎么回事？”长溪迫不及待问道。
溯风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道：“她怀孕了。”
长溪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而且她目前的胎象有些不稳。”
“那我们的计划要不要延后啊？”长溪犹豫说道。
溯风摇了摇头，“还是不要推迟了，避免日长梦多，被他们抓住更多的把柄。”
长溪明白，这个孩子势必会成为伶烟的软肋。
“你们在说什么？”身后传来伶烟的声音，长溪慌乱的回头，看见身形瘦长的九尾狐站在她身后的屋脊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九条尾巴显得更加壮观。
她脚步轻巧的凑在他们中间，确认道：“溯风大人，你说我怀孕了？”
溯风点头道：“是的。”
令长溪意外的是伶烟露出了极欣喜的表情，她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终于还是能留下些什么。”
长溪不太理解她的说法，她当年带一个乖巧的小东离都够她累的了，从那以后再没思考过生孩子的问题，伶烟却这样欣喜。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她还是替她高兴，说道：“以后孩子我们一起养。”
溯风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表情，严肃说道：“是王诚山的吗？怀着半人半灵族的胎儿是极其凶险的，他们会蚕食母体，汲取一切所能获得的营养，像是吸血虫一般。”
长溪立马看向溯风，“有没有解决办法？”她不想看伶烟受罪。
“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溯风语气残酷地说道，“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母亲与胎儿有感情前杀死它。”
伶烟后退几步猛烈摇头道：“不行，我绝对不会放弃它。”
“你为了它顺利出生，自己可能会死。”溯风说道。
“没关系，我不害怕。”伶烟语气坚决。
她已经做好决定为一个没有成形的胎儿付出生命。
溯风不安的看向了长溪，少女的眼睛在月光下发光，既有对新生命的喜悦，也闪烁着不解的光芒。
他想告诉她，他绝对不会把她置于这样的境地之中，他不会想要一个孩子来继承什么，他只要这辈子和她长久的在一起。
——
长溪来到青丘的第二日丑时，他们的计划如期进行。
她提前去了小厨房将灭灵液下在当天饭食中，院子里的侍女和侍卫没有防备，全部睡晕过去，溯风用植物掩护她们离开，前往海边，同守在那里的龙和东离汇合。
整个九尾狐宫殿，就如怀阳所说，灵族数量太少，偌大的宫殿守卫完全不行，溯风提前摸清了他们巡逻的规律，想要逃出来不是难事。
正在他们要离开九尾狐宫殿的时候，一声凤凰的鸣叫划破了寂静长夜。
这绝不是东离的声音，长溪和溯风同时抬头，看见一只凤凰在他们的上方盘旋。
坏了，被发现了。
并不是让人意外的结果，长溪他们拔腿钻进山里，往约定的海边跑去，凤凰始终跟在他们后方飞翔，逐渐又有被叫醒的九尾狐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溯风释放灵力说道：“你们先去，我拦住他们。”
身后大约五六只九尾狐来势汹汹，长溪举着火折子担忧道：“你没问题吗？”
溯风轻握了下她的手道：“相信我。”
长溪盯着他碧色的眼睛，满是安心的点点头，拉起伶烟加快脚步，心中热切，她们只要翻过这座山就能看到海了。
一直追逐他们的凤凰忽然惨叫一声，长溪抬起头，借着月光，看见东离不知何时飞来，像黑色的弓箭一般冲向追踪他们的凤凰，用喙狠狠捉他的身体。
那只凤凰自然也不甘示弱，立马反击。
两只凤凰就这么在空中缠斗，东离似乎更胜一筹。
身后伶烟轻喘了口气，长溪放慢脚步，只觉得伶烟的手变得冰凉，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发白，问道：“不太舒服吗？”
“等一下。”伶烟止住了她急切的步伐，弯着腰将手放在小腹上连连抽气，“我肚子有些疼。”
“啊。”这可怎么办，长溪皱着眉毛，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灵力充盈使她能感觉到另一条小路追上来了三四只九尾狐族。
她一个人带着身体不舒服的伶烟不一定对付得了。
她跺了跺脚，说道：“再坚持一会儿，龙应该很快也会过来帮我们。”
伶烟微张着嘴呼气，努力点头道：“好。”
她变出本体，随着长溪的脚步爬上山顶。
她们看见了翻卷浪花的大海，以及停靠在海边静谧的小船。
只要从陡峭的悬崖下去，她们便自由了，不再是莫名的牺牲品。
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近的路。
长溪始终没看见龙，怀疑她去帮溯风了，回头瞅见三只九尾狐站在她们不远处，立马掏出龙鳞朝他们挥了出去。
这些灵族可不似她在人境遇到的虾兵蟹将那般好对付，微微闪身便躲开了她的攻击，爪子抓着土地，向她们扑来。
伶烟呲起牙齿从喉咙中发出怒吼，长溪立马挡在她前面，用飞回的龙鳞拦住了那只九尾狐的牙齿，回头说道：“你先下去，我来对付他们。”
伶烟自然不同意：“我同你一起！”
长溪咬着牙道：“什么时候了！你不能受伤，先下去，我随后就到！”
是了，伶烟因为怒气吊起的眼睛松弛下来，她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让它受到一点伤害。
九条尾巴在空气中摇摆，伶烟终于转过头，对长溪说道：“务必小心。”
对面两只九尾狐见伶烟跑了，一时间蜂拥而上扑向长溪。
他们的目标毕竟不是伶烟，让她逃了也无妨。
长溪见势不妙，手臂猛然用力，狠狠推开眼前这只同她僵持不下的九尾狐，顺势将龙鳞甩向另外两只的脖子。
另外两只快速改变身形躲过，长溪来不及收回龙鳞，迅速从储物袋中又拿出两片，一手一个死死攥住，趁他们靠近的时候，划向他们的脖子和四肢。
很快她便在这几只九尾狐身上划出了血痕，她自己同样挂了彩。
但她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在打斗中，心情愈加畅快，这一回她终于用上了龙教给她的战斗技巧，以前那些马步没有白蹲，不然她怎么能像此刻这样，面对三只九尾狐，仍然不动如山，连脚步都几乎没有移动。
她呼出一口浊气，喊道：“再来！”
三只九尾狐发现她不如想象中好对付，有两只幻化出了人形，利爪毫不留情的朝她的面门袭来。
长溪身体快速后仰，抬起手臂，龙鳞极锋利的削掉了他们的指甲。
打出这点优势，长溪站直身体后又朝他们的手臂削去。
只是以一敌三，她的战斗经验还是太少，几番僵持不下后，金色巨龙出现在山顶，一手抓住一只一手抓住两只，将三只九尾狐像球一样甩下山，变幻出人形，站在长溪面前说道：“你怎么三只九尾狐都对付不了，以后出门可别说是我教的。”
“龙！”长溪高兴的抹了把脸上的混合着汗水的血液，说道，“你可来了！溯风和东离呢？”
龙懒懒指着身后，“还在扫尾，马上过来，咱们先下去。”
长溪摇了摇头，“等他们都来再一起下去吧。”
龙嫌弃的皱起鼻子，点了下她的脑门：“你就是离不开溯风，爱情真是使人愚笨。算了，我先下去。”
长溪心里放松下来，朝她做了个鬼脸，看她变成龙飞进小船。
不出片刻，溯风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东离落在他的肩头，朝她挥着翅膀，看来一切都解决了，长溪跳起来朝他们招了招手，正要跑过去，忽然听见了刺耳的破风声。
一只巨大的箭以眼睛难以捕捉的速度猛然刺进她的心脏中，她胸口刺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这只箭。
强烈的冲击力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她像断了线的风筝跌下悬崖，脑海里最后看见的是溯风那张惊慌错愕的脸。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拉的极其漫长，长溪还有时间思考，自己还从未见过溯风这样的表情。
“扑通”一声她掉进海里，掀起了不小的水花，一个浪头打来，转瞬间又了无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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