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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的黎明


被光笼罩后,不会再甘心于黑夜中。

        他背着一堆论文资料穿梭在医院错综的走廊中。

        走廊两旁是落地玻璃窗,不过是一窗之隔,外面繁忙而又喧嚣的城市和这静谧略微嘈杂的医院仿佛是两个世界。而麦树衡就穿梭在这两个世界里来回着。

        他刚从实验室出来,午饭简单用面包打发了就匆匆向诊室赶去。如果不是怕低血糖,麦树衡是一口都不想吃。

        到办公室后放下背包,他用极快的速度换上白大褂走向诊室。前胸那块名牌在顶灯的照射下有一角正泛着光。

        也许只有麦树衡自己知道,为了别上这块「实习医生麦树衡」的名牌到底付出了多少。

        坐到诊室里导师对面的办公桌上,他打开电脑,开始着手整理病人资料,联系确认问诊时间,在零碎的时间里想下自己的论文思路。

        日子可真是平淡又充实。

        从医院大门走出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街旁的路灯和汽车大灯交替着在流道中闪过。好像不久之前,这个点走出大门的时候太阳还在高挂着,时间真快。怎么一下过了这么久了。

        是啊,已经到了黑夜会越来越长的日子了。

        麦树衡回想了下自己过去几个月做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去回忆的。

        也许是因为一个人,也许因为早出晚归时候想看到至少有天空为他点亮,让他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为自己的梦想拼搏着。

        其实他很少体会到孤单,生活中充斥着很多工作和课题,当然还有导师分配下来的任务,麦树衡都想也都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可这种竭力,让他连找点坐在落地窗前的小垫子上听着自己喜欢的歌,眺望夜空都是奢侈而且遥不可及的事情。

        麦树衡把车停在自家院里,没有放在车库里,那里太寒冷了。他不想在没有太阳陪伴的时候还被寒冷侵袭。

        熄火,开门,下车,解锁,他推开自己家大门,从门厅到客厅都是漆黑一片。家具在黑夜里仅仅能看见轮廓,仿佛被僵住。一眼望去,麦树衡看到的仿佛是自己此刻的内心。

        他将灯打开,屋中只有他自己穿拖鞋走来走去,脱衣服放下东西的声音。是有些单调了,对于喜欢听交响乐的麦树衡来说。此刻的音律,过于单一了。

        他也不期盼着会有另一个旋律进入自己的世界,先将这一种旋律演奏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麦树衡走进厨房,将买好的食材放在料理台上,洗洗手准备处理。

        他的胃已经饿的生疼,无论怎么说都该吃点东西了。

        一顿简单的饭做好了,麦树衡把它装进自己最喜欢的盘子里,端到桌上,拉开椅子。

        椅子和地面划开的声音。

        白瓷盘放到桌子上的清响。

        两根筷子想碰在一起的闷声。

        好像都在努力给麦树衡孤廖的生活添上点烟火气。

        其实菜很好吃,只是麦树衡索然无味罢了。

        水声,盘子响声,洗碗机的微鸣,书房暗门的机关响声,电脑键盘的敲击声。

        又是个开着台灯,抱着电脑,背后是带着金色光点的城市的夜晚。

        屋里冷了,麦树衡给自己披上了条毯子。

        时间真的好快,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他余光里的亮度随着城市灯火渐渐弱了下来。麦树衡偏过头,看窗外已经没有人的街道。最后视线落到了自己小院的秋千和旁边那些积木上。

        那架秋千麦树衡放在那以后从来没摆荡过一次。

        当时只觉得,放个秋千,春天能在院里看桃花开,夏天能感受下舒适温柔的风,等到了秋天,落下的遍地金红色树叶飘落,随着风刮来一阵阵叶子雨,也许会落在头顶,亦或许是肩头;冬天的时候戴着围巾,坐在秋千上荡着,能把自己和飞雪一起荡起来。

        只是麦树衡还没怎么感受秋天,冬天就要到了。

        透过秋千,刚好能看到对面那户人家楼梯扶手上绕着的藤蔓。即使在黑夜里,那里也是一片炽热的红。

        麦树衡心里第一次想让自己家门口也出现那样浓烈的颜色。

        他将视线转回到面前的论文上,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打着。

        是夜,仍然是一个孤寂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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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树衡鲜少接到来自宋黎的电话。

        如果说父母感情不和是一件坏事,那么父母感情过于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麦树衡从小就在父母的各种秀恩爱里成长着。自己父母的婚姻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他观察过自己朋友父母们的相处,很少能发现像宋黎和麦建林两个人一样的相处模式。

        是半天不见到对方,另一方就会失魂落魄的感觉。

        麦树衡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备战高考,挑灯夜读。本来说好在家陪着他的父亲麦建林却因为宋黎夜晚电话很日常的一句“想你了”开始打包行李,订了连夜的机票飞到宋黎正在跟的剧组。第二天早上又订早班飞机回来开会。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见到父亲时,他的眼圈都有些发青。

        “不许跟你妈说,去学习。”麦建林总是这句话。

        彼时十七岁的少年耸耸肩,转身回了自己书房。关上门,心里幻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也为了爱人做到这种地步。

        手中的笔在空中转着圈圈,十七岁的麦树衡期待着自己未来会出现的那个女孩,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会像老爸对老妈那样——不,是要比他们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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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节,难得能休息的时候。

        麦树衡回到父母家,一家三口吃了团圆饭。餐毕,宋黎就拉着麦树衡和麦建林坐到衣帽间外面的椅子上,强迫他们俩看她新定制好的礼服。

        大概只有麦树衡才觉得无趣,麦建林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给宋黎定好的每套衣服都献上了最完美的夸奖。

        全程,麦树衡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

        终于是挑好了去酒会穿的那件礼服,宋黎满意的从衣帽间出来蹭到麦建林怀里。麦树衡习以为常的起身给他们俩让位置。

        这对已经中年的夫妻抱着抱着就亲了两口。亲就亲吧,亲完还不忘调侃两句自家儿子:

        “你28岁之前还能不能交到女朋友了?”

        “没事儿砸,如果你喜欢男孩子妈妈也是支持的!!”

        麦树衡一脸无奈,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不想谈,也不是喜欢男孩子,而是实在忙——还有没碰到喜欢的人。

        “您二位继续,我回屋改个论文睡个觉。”麦树衡背过身快步走出衣帽间。他在心里将回自己家的日期往前提了三天。

        「初十门诊。」教授的信息永远简明扼要,看来是不得不提前回家了。

        麦树衡透过窗户望向夜晚翻滚着的海浪。星星和月亮就那么点缀在上面。

        一个人的大海是有些孤独的。

        他心里甚至打算破罐子破摔,要不就随便答应一个女生让自己做她男朋友的邀约吧?

        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吞了下去,换成了一如既往的两个字:

        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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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十医院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足。

        麦树衡换上白大褂的时候还特意擦了擦自己的名牌,那块金属牌在阳光下闪得更亮了。

        甚至有些刺眼。

        总感觉今天的内心不是很安稳。

        这种异样的感觉麦树衡并不喜欢。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时教授说今天上午只有一个患者,上午十点到。他估算着时间,走到诊室那熟悉的电脑位置上坐下,眼睛却直盯着对面医师的位置。

        也许再过几年,对面的那把椅子上坐着的人就是自己了。

        麦树衡盯着椅子上的斑白出着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诊室的门传来敲击声。

        他回过神,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

        敲击声停了,麦树衡的手在触碰到门把的一刻身体略微有些发抖。

        他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你好。”他主动开了口。

        “您好,请问这里是时教授的诊室吗?”女孩礼貌的询问这,麦树衡的眼神却被她的眼睛所吸引。

        从他背后绕过来的光照亮了女孩的眼底。即使她的瞳孔是墨一般的黑色,如今也十分透亮。

        “你有预约吗?”一样的日常,同样的应对。

        “有,我是左一。”

        女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麦树衡侧过身:“请进。”

        等女孩进来以后,他坐回那个位置上,调取着她的病例信息。其实他的余光早就发现了坐在那的女孩在环顾了一圈房间以后视线落到了他身上。麦树衡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手却没有从鼠标上下来。

        他在伪装着一种自己正在工作的假象。

        麦树衡竭力让自己别转过头去对上她的视线。可直到女孩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加号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落在女孩眼里是什么样的。女孩和他对视了几秒后主动移开了眼睛。

        他听见了走廊里的脚步声,看来时教授马上来了。

        他听着两人的对话,在时教授语音刚落的时候把单子开了出来。他看着女孩拿着单子以后略显复杂的表情,看着她低头走出了诊室。

        对面的时教授看着麦树衡调侃的笑了笑,她也没见过麦树衡的眼神这么离不开一个人。

        咚咚。

        教授敲了两下桌子,咳了一声:“你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麦树衡回过神:“下周之前能给您。”

        “不着急,我下周在国外开研讨会。”

        麦树衡点点头,眼神回到屏幕上。

        “那个女孩,多大了?”

        “资料写着是19岁。”

        “嗯,她大二,江林大学里学外交的。”时教授看着诊室门说完这句话以后眼神重新盯着麦树衡,嘴角翘着一丝弧度。

        “嗯”麦树衡这声嗯很轻。

        “多半她要做脱敏,不过下周我不在,你如果要跟我一起去就把她交给小张,让他看着。”时教授虽然是陈述句的语气,眼神却在询问着麦树衡。

        你是打算看着她还是去跟我去国外?

        “教授,国外我就不去了吧,论文还没写完。”

        “那个不着急。”时教授换了个姿势倚在椅子上。

        “您还是带小张去吧,我最近调整下状态。”麦树衡看着时教授,虽说是一脸真挚,实则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想离开。

        明明那个研讨会自己挺想去的。

        可感情貌似告诉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好。那你好好调整下。”时教授拿起手机,大概是发信息。

        麦树衡看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却是刚刚那双透亮的眼睛和在空中比划的手指。

        加号?自从尚辉出国以后,的确很久没有人做那样的手势了。

        诊室不知道安静了多久,门的声音再次打破这片宁静。女孩重新走进诊室,眼眶和鼻尖都还是红红的。

        麦树衡轻轻的皱了下眉。这是被疼哭的吗?可点刺没那么疼啊。

        这么久以来麦树衡倒是第一次见到因为点刺实验哭的人。他愈发觉得这女孩有点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个同情心,他竟然想帮女孩擦擦眼眶,然后摸一摸她那有些杂乱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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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在听到教授说两种方法都是打针以后,眉头拧在了一起,手放在腿上无意识的攥着,指节都已经发白了。

        麦树衡轻轻的托着脸,淡淡地看着女孩发红的脸蛋。活了27年,第一次见到十九岁的女孩还这么怕打针。

        麦树衡有点饿了,这几天来他第一次这么想吃饭。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十二点了。

        教授正在嘱咐女孩打针的事宜,麦树衡提醒道药房已经下班了。

        “那你找他拿吧,不好意思我要赶飞机。”

        教授冲麦树衡扬了扬下巴。麦树衡拿起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女孩面前,他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女孩忙掏出手机扫上时,他嘴角竟然弯了起来。

        女孩跟教授告别的时候麦树衡低头通过了她的申请。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给她亮的不是医生工作平台的二维码。

        而是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不过这样也好。

        他收好手机放进兜里,看了眼窗外。

        院子里的雪应该化了吧,可以把稻草人拿出来摆在秋千旁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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