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问答（上）
任敏和老叫花就在这匪窟住了下来，这里的人大多性格开朗不拘小节，是任敏合不来的类型。
不过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任敏总归有时间做些自己的事情了。
土匪窝里自然没有书可看，老叫花虽然看起来整日游手好闲却绝对算得上知识渊博，很多事是时候问一问了。
炉火正旺，任敏和老叫花面对面坐着。
“有些东西我想要问。”
老叫花依旧是一副满不在意的轻松样子。
“想问我？”
“对。”
“问什么？”
“什么都问。”
“好，给你一天，认识并了解这个寨子的所有人。”
“然后呢？”
“我知无不言。”
“一言为定。”
任敏站起身走出了门。
这寨子不小，算上老弱妇孺三百来人，想要一口气认识所有人有些困难。
但这是对普通人而言的。
任敏走在寨子里，隆冬时节，除了出门打猎的几个好手大多呆在寨子里。
任敏就这样走街串巷，不言不语，无声无息，像是一个幽灵。
一个人，只看一眼。
一举一动，细致入微。
风吹草动，孩童的嬉闹，大人的呵斥，烹茶煮饭，杀牛宰羊。
一个人的性格藏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只要足够了解人类，只要一眼就足以把人看穿。
任敏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眼睛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所见之物，无所不知！
就这样走了一圈，任敏来到了昨天的大堂，狼爷还坐在那高高的椅子上。
“你来干什么啊？”
狼爷显然没想到任敏会到访。
“小辈想要看一眼这宋家寨的家谱。”
“啊？”
“看那东西干什么？”
狼爷被任敏的要求弄得有些不明就里。
“为了问老叫花一些东西，他说了，我只要一天认全整个寨子，他就知无不言。”
狼爷挠了挠头，从身边的桌子上拿出族谱随手一扔。
“看吧，不过我这寨子少说几百人，你要一天认全还是有点难度啊。”
狼爷轻轻拍了拍脖子，觉得是老叫花在逗这小孩子玩。
任敏没有解释，微微一笑。
“多谢狼爷。”
轻轻翻开族谱。
脑海里一个个人和名字逐渐重叠。
狼爷见这小子看得认真，也不在这里干坐着，抄起一根长棍走入院子里。
大衣褪去，寒冬世界展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狼爷肤色苍白，皮肤暗沉，但一招一式却刚劲有力。
长棍搅动风雪，不出一刻钟，狼爷开始喘气，脑门开始冒汗。
他天生气血不足，练就一身武艺是抵着寿命走钢丝得来的。
狼爷放下木棍，刚一松手，那普通的木棍就化作了一地木屑。
想来也是，普普通通的木杆子怎么可能撑住狼爷的力道，若不是真气护着只怕第一招就化作漫天木屑了。
任敏这时却缓缓走出了大堂来到了院子。
“怎么样？记不住吧。”
“回狼爷，已经记下了，族谱还请您收好。”
任敏双手把族谱恭恭敬敬地奉上。
狼爷呆住了，这孩子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啊，为什么？
难不成真的已经记住了？
狼爷接过族谱，任敏轻轻躬身道别。
风雪里任敏站在寨子大门前。
他的脑袋里，无数钟可能交错，直到一行人出现在远处雪地。
任敏的眼睛只是一扫就离开了。
整个寨子已经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了。
老叫花还在房里坐着，火炉上撒了一把花生放着一碟酒。
炉火除去花生湿气和潮气，把香气烤出来。
老叫花捡起一枚花生，捏开壳，两颗花生米扔入嘴中，轻饮一口酒。
“你做到了？”
“轻而易举。”
“也是。”
“那么开始吧。”
老叫花坐正看着面前的任敏。
“你为什么救我的命？”
“不是说过了吗？为了见一见那个神。”
老叫花笑了起来。
“你知道的，我记性很好，我问的为什么是更本质的东西。”
老叫花一时失言，他有些不知所措，抓起一颗花生，却不小心把整个花生捏成了粉末，油脂把手指浸润。
“算了，说了知无不言的。”
老叫花拍了拍脑袋。
“你猜我多少岁了？”
老叫花的眼神有些落寞。
“相貌上看五十左右，实际上百岁起步吧。”
老叫花笑了笑，挠了挠那头上的癞子。
“百岁，我没那么年轻，我可是足足五千岁了啊。”
任敏的眼睛瞬间瞪的溜圆，他想过老叫花可能是绝世高手，但千为单位的年龄还是有些惊世骇俗。
“你真的是人？”
“当然。”
这次换任敏沉默了。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告诉了他一个五千岁的人有多么不可思议。
“所以呢？为什么要找神？”
老叫花叹了一口气。
“任敏啊，你觉得这个世界如何呢？”
“啊？”
“这个世界在你看来是什么样子的？他好么？”
任敏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烂透了！简直是狗屎！大部分都人都吃不饱饭是营养不良的病弱之人，但粮食却足够所有的人生活！这种世界狗屎都不如！”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叫花笑起来，对任敏的怒骂很满意。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他说过这样一句话：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
老叫花看着屋顶，似乎回想起了那个人。
“我们这个世界上少部分好吃懒做的人拥有着最多的财富，大部分人却都是在战乱中苟活着，所以当知道神是存在的时候，我就想见一见他，好好问一问他为什么要把世界变成这个样子。”
“然后呢？”
“然后我想改变这一切。”
“和马克一样的想法？”
“那孩子吗？我确实很像他啊。”
任敏突然没了聊下去的动力，这种人！又是这种满脑子理想的人！真是让人火大！
“你的武力很强，为什么不亲自去做些什么呢？”
老叫花伸出手摸了摸任敏的头。
“我尝试过去改变什么，也曾有人告诉我，我梦乡的那个世界叫做大同世界，但是没有意义，一切都还是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任敏有些无语，为了这种事舍命对付教会，实在是不能理解。
“那，我可以放弃当神使吗？”
老叫花怔住了。
“为什么？”
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放弃神使身份？
“我追求安定的生活，我想要的是平稳充足的幸福，所以神力和神使的身份只会给我不便。”
老叫花很久没有说出话来。
他想起了一个人，千年前那个人曾经与神立下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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