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宴席结束时已近傍晚，黎炀感觉自己笑的脸都僵了，今天人太多，顾烨没有露面，一直等在家中，练剑，读书，练字，甚至还作了副画，画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画的竟然是黎炀被自己堵在小巷中的场景，不由一愣，撕又舍不得撕，留着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索性在巷中又添几笔，几只咩咩叫的小绵羊跃然纸上
富强来报东家宴席已结束，应该快回来了，顾烨撂下纸笔，吩咐备好热水
一刻钟后，黎炀舒服的趴在浴桶边打瞌睡，顾烨在用丝瓜瓤给他擦背，擦完背又擦了手臂，见黎炀还是懒懒不想动，索性把人翻了个面，脖颈前胸也帮着擦了，再往下……顾烨不敢动了
黎炀迷迷糊糊的感觉顾烨动作停了，抬眼发现顾烨正举着丝瓜瓤一脸纠结的盯着水面，低头看去发现水面上飘着一层搓下来的--泥
黎炀：……这真是十六年来经历过的最惨烈的车祸现场，比死了的那次还惨
“咳咳，顾二公子武功了得，没想到搓澡也颇有心得”，说罢从顾烨手中抢过丝瓜瓤，胡乱的搓了搓腿
没在一个频道上的两个人，莫名在尴尬的道路上汇合了
沐浴之后，黎炀才感觉自己身上的狐狸味终于没有了，拉着顾烨去了书房，萧沐云已到了，正站在书桌旁，表情一言难尽
黎炀上前一看，咬牙切齿，转头望向顾烨：“没想到顾二公子丹青也是一绝，好一副小绵羊困巷图啊”
顾烨也没想到竟然被萧沐云看到了，一时颇觉得对不住黎炀，刚想道歉，便见黎炀拿起羽毛笔，刷刷刷的又添了几笔，只见几只小羊的嘴里分别叼着几片树叶，有一只甚至脚下还踩了一片
顾烨：……我一定是病了，竟然还觉得很开心
萧沐云来找黎炀是为了汇报下午的跟踪所得，那刘员外与小厮一起将王御医送回家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关上门与之密谈了接近半个时辰
萧首领身手了得，擅长跟踪潜伏，但依然没办法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为人知的翻进王家，王家虽然不大，但也有下人来来往往，于是只能委屈的躲在墙根听墙角
但二人既是密谈，声音必然不大，纵然习武之人耳力不错，最终也只能听到王御医情绪失控后的怒吼，但也基本都是无意义的谩骂，只有一句“你就不能放过我吗”引人深思
黎炀将今日宴席上刘员外，王御医及张老板等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顾烨若有所思道：“看来王御医有什么把柄抓在刘员外手中，而不得不为其所用，而这个把柄很可能跟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有关”
其余二人均表示同意
“王御医的事应该好查，赌场随便一打听应该就能打听出一大堆”，黎炀道
“还有京城，我总觉得王御医辞官后不回老家，却来了邺城不可能是巧合，说不定从那时起便已被刘员外胁迫了”，顾烨补充道
“还有那个张老板，他今日针对王御医若说只是出于嫉妒，未免有些牵强，说不定二人之间有其他过节，从他那里下手说不定也会有所收获”，黎炀顿了顿，想起今日宴席结束时，彭总商提醒自己小心小人的事，继续道：“而且，对于敬安堂来说，松鹤堂可是妥妥的入侵者，我看那张老板不是个好相与的，对于这种人，我们不得不防”
“彭总商此人也需多加关注，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恶，却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顾烨若有所思道，刚才他听黎炀提起，彭总商全名叫彭友林，总觉得莫名耳熟，但翻遍了记忆也没有想起在哪听过，只能暂时作罢
萧沐云见这二人思虑周全，也不多说什么，自去离开安排了
顾烨回过神来后看着桌上的画，仍然心存内疚，遂蹭到黎炀身边，将白天新做的羽毛笔递给黎炀
这支笔不仅羽毛更长，羽轴也更粗，顾烨甚至将羽毛涂成了红色，有了白色的羽轴相衬，更显得尾部的红色如骄阳般明艳
黎炀很稀罕，伸手接了过来，面上却撇了撇嘴：“集齐同款七种颜色就原谅你”
顾烨眼前一亮，转身快步离开了
黎炀确认顾烨离开后，小心的将桌上的画折起，收到了放“户口本”的小匣子里，心里忍不住琢磨，好像该建个暗室了，不然既不方便放贵重物品，也对不起这个时代和自己的身家啊
次日早饭后，黎炀命人收拾了六箱子礼物，准备拜访一下隔壁邻居
顾烨板着张脸，不发话也不动弹，黎炀没理他，还没原谅他呢，而且，自己早点回来，他自然也就不担心了
刘府内，刘员外听闻黎炀来访，带着儿子出门迎接，眼见着儿子看见黎炀就走不动路的没出息样，心内恨的直跺脚，瞅准时机快步走到黎炀面前，挡在儿子和黎炀中间，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刘公子一眼
刘公子被瞪得头皮发麻，想起祠堂的硬石板和鞭子，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黎炀将这二人的表情收在眼中，面上不显，同刘员外客套一番后便进了刘府
“不知周管家和念公子近来可好？”，刘员外客气的问道
“都好，都好，那日是晚辈太心急了，误会了周管事，也害周管事丢了差事，为表歉意，特安排周管事在晚辈府内做管家，此番也是想借员外爷的影响力为周管家澄清一二”
“好说好说，原本也就是冤枉了周管家”，刘员外挥手让下人上茶
黎炀尝了一口，是上好的龙井，这在西北可不常见，他虽不好茶，但也觉得茶香扑鼻，很是享受
“还有一事，想向员外爷打听”
“哦？”，刘员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那宅子，据说之前闹鬼，不知道员外爷是否有所耳闻”，黎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刘员外的表情，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也是，一只老狐狸了，哪能这点城府都没有
“老夫确有耳闻，只是所知也不祥，只知那闹鬼之事其实在前任主人搬来前便已开始了”
“愿闻其详”，这下换成黎炀洗耳恭听了
“那原主人搬来前，这宅子住的是个从京城卸任归乡的大户人家，住了没几年就被留在京城做官的亲眷牵连，全家都被判充军，但走之前家里却出了人命，具体缘由老夫也不知，只知死了三人，自那之后，这宅子便不安稳了啊”，刘员外抚着胡须意味深长的看着黎炀
这可真是个意外收获，黎炀心道，原先只知道这鬼一心想把前主人赶走，却不知为何，如今看来，问题出在前前任主人身上啊
“如此说来，这还是个凶宅，那不知员外爷可否告知晚辈，这死去的三人姓甚名谁，晚辈回去请人给他们作作法，或许能令亡魂安抚一二”，说罢黎炀突然看向刘公子，恰好撞见原本眼睛长在自己脸上的刘公子目光闪躲，一副心虚不已的神情
“咳咳”，刘员外清了清嗓子，“景源，爹喉咙不舒服，你去把王大夫开的润喉糖给爹拿来”
刘公子闻言忙不迭的跑了，黎炀心道，这是老狐狸也看出了刘公子的异样，刻意支开他呢
“这户人家姓陈，死去的三人是父子及儿媳，老的叫陈豫，小的叫陈盛，儿媳嘛，老夫便不知了”
“多谢员外爷，晚辈回去就差人去三圣庙”
“据老夫所知，请那三圣庙高僧作法的已排到了三月后，黎老板此行只怕会白跑一趟啊”，刘员外皮笑肉不笑，颇有种想看热闹的感觉
“无妨，这闹鬼之事晚辈本也就不信，请人做法无非是求个心安罢了，比起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鬼魂，晚辈向来觉得，心中有鬼的人才更可怕”，黎炀意有所指的说道
刘员外面上一僵：“年轻人还是要对鬼神心存敬畏啊，否则真出了事可就后悔莫及了”
“员外爷教训的是，晚辈定当谨记于心”
二人又客气了几句后，黎炀便离开了，他本也就是来走个过场，毕竟之前收了姓刘的礼，回礼还是需要的，至于打听什么，他本是不抱希望的，不过是想看看刘员外父子二人的反应
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有意外的收获，自然也就无需多留，有这时间回去陪弟弟不好吗？何必在这又熏的自己一身狐狸味
黎炀回到黎府时还没到午饭点，看得出顾烨对他如此快速离开刘府很开心，但又别扭的不想表现出来
“刘员外竟然没留炀哥吃饭，可见也是个不懂礼数的”，顾烨语气不屑
黎炀挑眉：“你说这话的时候，如果嘴角不咧的这么高，或许可信度还高点”
顾烨勉强放平嘴角，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姓刘的有没有对你无礼？”
黎炀知道他问的什么，瞪了他一眼：“萧大哥跟着我，他能怎样？无非也就是多看两眼，我又不会掉块肉”
顾烨沉默：果然还是想挖人眼珠啊
午饭时，周叔过来招呼大家吃饭，中午吃的是从飞龙居买的海虾和螃蟹，肉质q弹紧实，配上飞龙居秘制酱汁，哪怕前一天刚吃过，黎炀也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黎炀边剥虾，边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众人：“这闹鬼多半和之前死去的一家三口有关，我猜，是宅子里还留着什么证据，凶手不想让人发现，所以才用计赶走原主人一家”，黎炀把盛满剥好的虾的小碗推给顾烨，顾烨也剥好了一只螃蟹，正端着碗想递给黎炀，两只碗差点撞到了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接过，都莫名感觉确实比自己剥的香
“就冲那刘景源心虚的样，这件事，多半和刘府有关”，黎炀嘴里嚼着蟹肉含混的说
周叔有点看不下去他这幅不讲究的样子，刚想拿筷子敲敲黎炀的狗头，教育他不要嘴里有食物的时候说话，就见顾烨也转向了黎炀，周叔还以为顾烨是要提醒黎炀，毕竟顾府的规矩还是很严明的，下一瞬却见顾烨伸出手，帮黎炀擦去了嘴角的酱汁
周叔：……
“昨天和今天上午，我已经检查了这宅子所有的地上部分，没发现密道暗室之类的，若有证据，多半是在地下，或者，池塘里”，顾烨咽下口中食物后说道
周叔很满意，看嘛，这才是好孩子，黎炀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以前是真没注意过这种小细节，跟小伙伴们在一起嗨惯了，吃饭都恨不得喷对方一脸，如今见到顾烨如此端方有礼，不觉有点不好意思，便也学着顾烨，先将食物咽下再说道：
“原主人已将地下翻了一遍了，咱们若想再查一遍，就得挖的更深，要是在池塘里，那更麻烦，还得先抽水，唉”，黎炀抱怨道
周叔满意的端起饭碗，继续吃饭，这才对嘛，小孩子在一起就要互相学习对方的长处，共同进步
“要不，先试探一下？”，顾烨思索后眨巴着眼睛说道，“我猜，李老伯那也该有消息了，员外爷若是那被诅咒之人，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必会亲自登门拜访黎老板”
黎炀略一思考便跟上了顾烨的思路，两人一脸坏笑的对视了一眼
“那你说，要是真如我们猜测的，员外爷会不会故技重施，也给咱们放几个小鬼？”
“那不正好可以抓几只问问到底是何方妖怪？”
“哈哈哈哈”，黎炀被想象中的画面逗笑了
周叔一脸懵逼，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李老伯又是谁？
萧沐云也没听懂李老伯那段，但不妨碍他领会后半段，于是放下饭碗，招来护卫，命他们即刻去各大青楼，赌坊，酒馆，菜市场败坏黎府护卫的名声
黎府护卫太能干的话，还有谁敢上门装鬼？
黎炀笑过之后又有些淡淡的忧桑，总感觉现实的走向已经离原著越来越远，书里那个成熟稳重的顾二公子似乎很难养成了，你看他刚才那一脸坏笑，简直，简直越来越黎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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