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邵殷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出国之前的家。
许是想着以后还会回来，家里也不差这点钱，便将老房子留了下来。
下了公交后，清明整只鬼像是画画时墨水还未干就用手蹭了一下似的，人形边缘都是刺啦啦的。看起来有些恐怖，又有点搞笑。
此时已经入夜了，邵殷的家靠近景区，离站台还有一段距离。
这条路节假日热闹些，平时晚上要比其他地方冷清许多。加上路灯的又少，隔一段就有一段黑不溜秋的路，哪怕是个大男人，自己走可能都会觉得有些慌。
当然能住在附近的，家里肯定买得起车，多数还不止一辆，自然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邵殷不喜欢这段路，若不是为了带走清明花了许多冤枉钱，他大概会选择在闹市区租个公寓。
不过，少年瞥了一眼身旁好奇地四处张望的鬼，也不算是亏本买卖。
想到这里，邵殷突然笑了一声。
清明飘到他身侧，歪头看着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吗？”
“小时候，有一次他们吵架，把我丢在了这条路上。”邵殷回忆着，语气平淡道，“我摸黑找回了家，一路上都害怕有鬼怪突然出现，回去后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
“现在，我真的和一只鬼一起走，却完全不怕了。”
邵殷说完，没听到清明搭话，扭头发现那鬼又不见了。
“清明？”他四下张望寻找，转身时突然对上了一张可怕的大脸。
那脸面色发青，嘴唇绀紫，眼球突出，舌头吐得长长的。
简直像是在恐怖游戏中，转身遇到爱，冲击力还是蛮大的。
邵殷觉得心脏都停跳了。
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懵逼后，少年发现这张脸有点眼熟。仔细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往清明的脑袋呼去。
邵殷在气头上，完全凭着反应去做，没有想太多；清明觉得反正打不到自己，也没有去躲。
所以，当那声“啪”响起时，一人一鬼都愣住了。
邵殷：我打到了？！
清明：我被打了？！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清明先有了动作。
他慢慢把变回原状的脸凑上前，道：“再打一个。”
说完，觉得这话不太对，立刻补充道：“试试。”
邵殷也好奇，于是伸手慢慢摸向清明的脸，然后，他的手就穿进去了。
他们同时打了个哆嗦。
“艹，好冷。”邵殷搓了搓手臂，“像塞进冰窟窿里似的。”
“艹，好恶心。”清明拧巴着脸，“像用榴莲炖了臭豆腐还放了香菜和折耳根似的。”
邵殷脸上的表情顿时也有些一言难尽：“形容的很好，下次别形容了。”
大概是刚刚被吓到，少年精神了不少，步子都快了起来。
两人闲扯之间，不知不觉便到达了目的地。
邵殷的家在联排别墅区，三层楼高，前面还带着个四十平左右的院子。
他的母亲喜欢花，以前院里种了许多蔷薇花。不过，搬走后没人打理，现在只剩下枯枝败叶。
大概是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清理，所以看上去有些破败的感觉。
邵殷打开院门，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往屋里走。看见倒在路上的花枝，也只是抬脚随意往边上踢了踢。
清明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屋子里很乱，客厅堆着许多没有拆封的快递箱，暂时用不到的地方，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地面好点，因为有台扫地机器人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清明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邵殷将背包扔在地上，把黑色的灵牌小心放到茶几上，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换洗的居家服，将挂在窗户边的浴巾拽下来，往淋浴间走去：“我去冲个澡，你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吧。”
清明在屋里溜达起来。
楼上的两层家具都盖着布，完全没有使用的迹象。
一层有个偏房，放着张单人床，床单和被罩是新换的，少年晚上应该是睡在这里。
看房间的大小和布置，像是给家政阿姨住的。
床铺的旁边架着画板，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画上没有什么具体形状的东西，是大片色彩的交织对抗，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画未完成不是主人没空继续，而是被放弃了。
突兀的大红色笔刷将整幅画割得四分五裂，甚至有一笔直接戳破了纸张。
清明虽然看不懂，却隐约能感觉到，邵殷这次回来，似乎很不开心。
空荡荡的房子并没什么好逛的，清明呆在客厅里有点无聊。
他尝试着用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许是早上耗尽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别说拿起遥控器，他连按按键都做不到。
清明见状，从卫生间的门飘了进去，道：“邵殷，你还要洗很久吗？帮我开个电视吧，我好久没看过了。”
邵殷眉头一跳，拿起手上的肥皂就砸了过去：“忍着！”
“就算你是鬼，也不许在有人的时候进卫生间！”
清明立刻退回玄关，听着里面肥皂砸门的声音，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邵殷随口反驳道：“你是男人吗？你是男鬼！”
清明瘪嘴，对着门做了个鬼脸，故意道：“男鬼不行，女鬼就可以是吧。”
“房间里还有个五十岁的阿姨在哦。”
邵殷猜到是清明故意说来恶心他的，但是……
一旦接收了暗示，他竟真觉得有个视线在盯着自己，让他非常不舒服。
邵殷不由加快了动作，匆匆冲掉身上的泡沫，套上浴衣赶紧出了卫生间。
而罪魁祸首此时自己找到乐子了。
清明蹲在扫地机器人上，跟着它在屋里来回巡视。
“阿黑，前方九点钟方向，发现漏网之鱼，干掉它！”
扫地机器人居然真的往死角爬了过去，清扫掉上面的积尘。
清明甚是满意，站起身大手一挥：“阿黑，看，这就是你为朕打下的江山！”
“朕封你为净地大将军。”
“从此以后，这屋子我是老大，你是老二！”
邵殷：“……”
蠢死了。
和一只蠢鬼计较，显得自己好像也有点蠢。
邵殷本来憋了一肚子火，突然间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走到冰箱边从里面拿出一罐可乐，单手打开，喝了一口后搁在茶几上，又从包裹中拆出了一袋泡面放进锅里煮了起来。
清明立刻飞了过来，在少年的身后来回探头张望着：“好香啊，我也想吃。”
“没你的份。”邵殷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你还在生气啊？”清明嬉皮笑脸地讨好道，“你要是觉得被看光吃亏了，我可以脱光了让你看回去。”
邵殷头一扭，完全不理他。
“我刚才开玩笑的，骗你的。”清明又飘到另一侧，“你家可干净了，除了我没有第二只鬼。”
邵殷打了个鸡蛋：“我怎么知道，现在这句不是在骗我？”
清明想了想，转身飘进了浴室。
然后邵殷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声大喊。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离去！”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南无阿弥陀佛！”
清明吭吭哧哧地叫了半天，然后飘到少年面前：“我帮你把那个女鬼赶走了，酬劳的话，就一碗面，我这个鬼可好说话了。”
“哦，你好棒棒。”邵殷一脸冷漠地将泡面倒进碗里，然后又装了小半锅水，放了块面饼进去。
清明有的吃就高兴，至于刚才有没有人开了嘲讽，反正大家都有口舌之“福”，无所谓啦。
邵殷煮好面，将其中一碗放到灵牌前，筷子竖插在碗里。
清明试了下，果然像在墓地时一样，可以“吃”到上供的食物。
两人风卷残云地干掉泡面，齐齐往沙发上一瘫。
“我做的饭，你去洗碗。”
“有心无力，还是你去吧。”
“你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的鬼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小说里，能干事的鬼至少得是百年打头，九十年后再喊我吧。”
“废物，”邵殷站起身，走到水池边，“明天你没有热饭了。”
清明眨了下眼：“十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认为煮个泡面就是会做饭了？”
“你明天的零……”
“但是，能把泡面煮得那么好吃的，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的，只有你一个。”清明立刻改口，“这手艺，只有五星酒店的大厨才能媲美！”
邵殷：“……”
过度夸张且敷衍的称赞，和说把话有什么区别？
收拾好碗筷，邵殷刷了个牙，累得倒在了床上。
清明没有跟过去。
嘴上欠归嘴上欠，毕竟他好些年没有和人说话了，忍不住想要拌上两句。但不经允许擅自跑进别人的卧室赖着，就有点不合适了。
可能是作为人时的习惯，虽然不需要睡觉，不过没什么事时，清明也会找个地方躺着“睡”会。
睡梦中的时间，总是过得更快些。
清明侧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想，鬼其实真的会睡着吧。今天就是一场梦，醒来后，也许就回到了那个只有他的墓地。
想到这里，清明竟然觉得有些害怕，甚至荒唐地寻思着，那就永远不要睁开眼好了。
明明已经没有心跳了……
“清明，进来！”邵殷在卧室里叫了一声。
清明的愁绪瞬间烟消云散，他立刻飘到门口，探头望向少年：“干嘛，想听睡前故事？”
“过来冷床，”邵殷将被子蹬到了旁边，“空调好像故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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