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想要的回答

结束了。

        凌峰就这么走了，带着他手下的人走了。

        这一场战斗没有人胜利，和所有的战斗一样，没有赢家。

        满地的尸体证明了战况的惨烈，可除了惨烈，还能剩下什么呢？这些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今生命已经被扔在了土地，被各种各样的虫草侵蚀着。他们最终会在这里成为虫草可口的饲料，最后与土地融为一体。

        这一切，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臣民么？路过的百姓如果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甚至可能还会吓得惊叫连连。

        应该，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要打，只是想要活下去。

        一群人靠着本能搏斗是很可怕的，就像现在地上的尸，大多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段赫看着，心里很是沉重。

        自己手下的这些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就这么没了性命。现在，自己就这么一个人回去了，简直就像是一个败军之将。可如若不回去，自己又难以成为那忠臣之名。

        他不爱做选择，又有一个选择摆在了他面前。现在他是丢盔弃甲的回去，给神武国一个出师不利的名号。还是不回去了，让神武国以为他投降叛变？

        段赫的脑子很乱，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的。

        原本他们就是要来这附近看看有没有动向，如果可能抓一个落单的士兵。结果，就这么跟凌峰的人冲在了一起。就这么没有任何理由，直接打了起来。现在这一地的尸，简直就像是一场玩笑，一场不应该的玩笑。

        段赫咬了咬牙，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应该如何做。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行大丈夫之事。”

        段赫默念了一句，忽然将手中的剑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现在忠孝不能兼顾，人心不能多逞。或许，只有一死才能解决自己的困境。

        可这剑放到了脖子上，段赫才想清楚，什么叫做临事方知一死难。一个人能自杀，那需要多大的毅力。

        这剑放了半天，段赫狠了狠心，割了下去。

        原本按照段赫的出剑度，这一剑他是非死不可的。只是这对待敌人会快如闪电的神剑，用在自己身上就没有那么快了。所以在这一刹那，段赫听到了一丝哀嚎。

        哀嚎声是地上的，那是一个大唐的士兵，浑身是血，惨叫不止。

        听惨叫，他应该是很痛苦。现在才惨叫，估计是刚刚已经晕眩过去，现在刚刚有些唤醒过来。

        段赫把剑放下，走了过去。

        那个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他现在有多痛苦，根本就不需要用语言表达。

        段赫站在他身边，看了他一眼。

        那个人在一片迷雾中很明显看到了段赫，那个快要说不出话的嗓子，在求生的本能之下，撕心裂肺的挤出了一句：“救我，救我。”

        段赫还是看着他，心思思考着。

        这个人身上的装扮以及说话的口气，他都是大唐的士兵。自己，是不是能够带着他回去？

        本身现在自己进退两难，忽然间来了这么一个人。这场战斗，还不算白费。

        段赫忽然一阵窃喜，他又很快把自己的窃喜压了下去。一本正经的想道：“我要救人，我死了不要紧，这一条人命，应该让他活着。”

        想到这，段赫上前把他扶了起来，背到了后背上。

        “我要救人，我是要救人。”

        段赫默念着，将这个人背着往回走。

        人都是这样的，有的时候就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这个借口不光是要让被人相信，也要让自己相信。总之，段赫就这么不用死了，将人带回去。

        原地还有不少人，其实他们还有一口气。只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躺在地上无法起身。

        他们的生命就这么交代在这，其实段赫应该看一眼，或许还有一些人有救。

        只是现在的段赫根本就没有想这些，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是刚刚才想明白，又何谈去想想地上生死不明的人呢？

        地上的人有些还能睁开眼睛，有些则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们现在还有呼吸，但是呼吸越来越短，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天下而去。

        这个时候人会渴望生，或者渴望死。就算活不下来，也希望痛痛快快的死去。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更可怕的就是在这等死。

        冬天很冷，那种冷在夜晚的地上会更加深入骨髓。地上还有许多生命顽强的小虫子，他们会逐渐爬进你的身体里。你会感受到那虫子钻进耳朵，或者顺着袖口爬进身体。他们可能会在你身上咬下伤口，或者只是爬来爬去。这些都能感受到，却没有任何能力阻止。

        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慢慢等着自己没有呼吸，慢慢等着身体最后一丝血液流静。之后，安安静静的故去，让自己的尸体成为虫子们的安乐家园。

        段赫走了，那些还有一口气的人的希望也就走了。

        风声之下，冬天之冷，月亮都照不透的天，还有多少人能安心活着呢？

        他走了，带着一些人的希望与想法，还有一些人无辜的眼睛，走了。

        就在段赫走了不久，远处的丛林之中忽然一阵躁动。

        那躁动很明显是人故意弄出来的，冬天的丛林没有多少树叶，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故意的，根本就做不到。

        之后，在丛林中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黑色的衣服，深邃的眼光深不见底。

        如若段赫在这，肯定能看出来这个人是谁。毕竟两个人的关系不错，段赫还吃过他做的人肉炊饼。

        那个人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一圈，又朝几个看着还能活下来的人踢了几脚。都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死透了，或者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心思了。

        一个人没有活下去的心思，老陈是不会帮的，毕竟人活着主要是因为想活着。要是都不想活着了，活着也没什么用。

        一连看了几眼，附近这些人都是这个样子。老陈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起落，消失在了无边的黑夜之中。

        他消失后不久，又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出现，在这一片宁静中。

        苍茫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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