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半夜来的男人

寂静的夜里，乡下似乎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宋渺一直睡不踏实。

        她隐约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充满奇幻声音的世界里，耳边总是乱七八糟又说不清楚，就像是生了锈铁板，被人拿戳子一下一下地戳，划拉出金属摩擦的奇怪声音，压抑又苦闷。

        她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意识在渐渐清醒，却怎么也不想睁开眼皮。巨大的困意让她感官变得迟钝，但听觉却丝毫没有减弱，心里忍不住涌出一股莫名而疯狂的烦躁感。

        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她想动一动，感觉被什么压住了，但又感觉不到重量，只是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她很恐惧，非常恐惧，但脑子里意识模糊，什么都想不到。

        也许是有个奇怪的东西在控制她，或者有什么吸引力要把她拉出这个身体，但此刻她只想让自己的身体动一动，以证明她是自己的主人，她的手脚她的躯干受她大脑的控制。

        终于，她憋着一口气，艰难地挣扎了一下，脑子里那些繁杂的声音消失，她睁了睁眼，周围一片漆黑，夜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她的意识十分清晰，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依然遍布全身，不过她不需要试就知道自己能动弹，只是有些无力，额头像是冒了一层冷汗。

        她想，自己应该是做了个噩梦。

        宋渺并不感到害怕，因为这样的情况她遇到过无数次，小时候梦到被一棵长满藤蔓的大树囚禁，然后被缠成了一个人蛹，怎么也逃不掉。

        后来又梦到被一个古怪的老头子拿去做研究，天天被放在一个装满血红液体的大缸里泡着，还被打一种奇怪的针剂，让自己浑身发软连站起来都困难。

        更恐怖的一次，是无意间闯进一个村子，再也走不出来，然后发现那里的人都是机器人，自己被抓住以后，套上了一个冰冷的金属头盔，身体穿上了一片又一片的金属盔甲，像是镶嵌在肉里，她感受不到疼，只觉得意识在不断地被剥夺，最后她会变成和村子里一模一样的人。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不想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不想经历意识被拔除的过程，那样真的是太痛苦了。

        有时候她坐在屋子里发呆，她甚至会出现一种幻觉，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是别人的一样。

        这样的事经历了太多，宋渺已经习惯了，如果以前会害怕得整宿整宿不敢睡觉，那现在，她能在噩梦惊醒之后，很快再次入眠，她想大不了再来一次，她已经有抵抗力了。

        她习惯性往右手边摸一摸，想要摸到她的手机看看时间，不过不用看她也能猜到最多不超过四点。她做噩梦惊醒的时间，往往在两三点之间。

        但今晚，宋渺刚刚把手伸过去，突然触到一片滚烫的暖意，她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来。

        她向来一个人睡，也就是说床上的体温只在她身体的周围，不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发热点。虽然她的床是双人床，她又喜欢挨着床边睡，但莫非她的床上还有另外一个活物？

        宋渺想，或许是她的错觉，她向来感知能力有误差。

        于是她又大着胆子伸手，指尖忽然触到的温度比她自己要滚烫得多，她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浑身一僵，半天没缓过神来。

        突然，她看到旁边有一双黑亮得闪光的眼睛，黑夜里竟然辨识得出，那是近似人类的眼睛。

        宋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清楚的，在与那双眼睛，不，那双发亮的黑眼珠子的对视中，她竟然听到一节来自喉咙深处的低沉气声，仿佛是黑眼珠子在笑。

        它在嘲笑她？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它是个什么东西？宋渺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厘米。

        啪嚓！

        灯突然亮了，宋渺并没有伸手按开关。她意识到，是黑眼珠子按的。

        她这才看清楚床的另一边，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不是东西，是一个人。

        一个剪着板寸的男人，长相粗糙，唯独那眉毛与鼻子之间的一对二筒格外亮晶晶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渺，宋渺一时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呆住了。等回过神来，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床上怎么会多一个陌生男人？还是在深更半夜。

        但宋渺向来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面对这样离奇的事，她非但没有大叫，反而无比镇静。

        “你是谁？”宋渺捏着被子，手心有些出汗，她紧张，但不慌乱。她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该夺门而出，还是大喊救命，甚至她在考量两者之间的胜算。

        黑眼珠子笑了，眼底深处都是暖暖的笑意，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与他那张黝黑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渺这才仔细打量男人，皮肤很黑，眉毛很浓，睫毛很长，眼神亮晶晶的，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唇色偏暗的薄唇，简直又粗糙又凶神恶煞的。

        “我是你老公。”出口的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着一丝丝魅惑。

        是宋渺很喜欢的男人声音。

        等等，老公！

        宋渺的反应慢了半拍，等意识到这是个什么词以后，她整个人都快疯了。

        她一个刚成年三个月的青春少女，怎么一夜之间就成已婚妇女了？这男人简直胡说八道！

        “我还没有结婚，哪来的老公？”

        男人笑了笑，似乎觉得宋渺很有趣，竟然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宋渺偏头错过男人的手，忽然看到男人的左脸眉骨至颧骨有一条狰狞的疤痕。

        虽然已经很淡很淡，可还是吓了她一大跳，这是个不好相与的，说不定还是个混黑的，一生气就要人命的。

        宋渺琢磨着该用什么姿势跑得最快，男人却道：“我俩昨天摆的酒席，不信你自己看看。”

        果然房间里，贴着喜字，布置得如同新房，虽然房子是十多年前修的老房子，但这些装饰却很用心，宋渺不由得发愣，难不成这男人说得是真的？可我根本不认识他，连个名字都叫不出来。

        再说了她年纪还这么小，她妈怎么也舍不得她嫁出去吧？就算要嫁，这房间分明是她的房间，结婚后不应该在男方家庭吗？难道说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可她还有一个弟弟啊。

        脑子里一百个问号，宋渺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不知道男人的姓名，不记得结婚的过程，这老公她怎么能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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