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萨达哈鲁
坦白说，平日里除了班主任鹤见老师的国语课白川会伏在课桌上闷头大睡外，她其实都很少在教室里出现。
她更喜欢在天台上晒着太阳静静发呆，偶尔再偷偷抽上两口小烟，好不自在。
大概也是因为桐皇学园的纪律没有帝光中学那么严明，校风开明自由，再加上她成绩好，就算不来上课也能拿到足够多的学分，任课老师们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对白川这种恶劣的逃课行径始终持着默许的态度。
反观青峰就没有这么大限度的自由了，低空飞过的成绩决定了他只能通过保证日常出勤和交齐作业的方式获得学分，他倒也乐得自在，毕竟在哪睡都是睡，本质上也没有太大差别。
所以今天，当一年c组的同学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众人纷纷惊掉了下巴。
青峰大辉这个万年睡神居然在学习？
还有那个白川遥，居然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里？
是不是今天他们打开世界的方式不太对
就在早读的众人频频回头间，手机短信提示音短促地响了一声。
白川无趣地动了动脚，从兜里摸出手机，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扫了两眼，修长的手指随即在屏幕上翻飞不止。
片刻后，提示音再度响起。
青峰眉梢一挑，佯装不经意地偏头看向白川，上下打量了几眼。
谁知那人竟丝毫没有察觉，双眼正紧紧盯着屏幕，嘴角还强忍了一丝笑意。
也不知怎么的，他心底有些烦躁，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让老子好好学习，自己发短信发得倒是挺起劲儿啊。”
白川侧头而望，那人眉头紧紧巴巴地扭成一团，对上她云淡风轻的脸，紧绷着的表情颇有些不自在，恶狠狠的眼神也飘忽不定起来。
她看着青峰大辉那股子别扭劲儿，倏地虚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
下一秒，最新款触屏手机举到了青峰面前。
只见屏幕上，对话框最上方的备注清清楚楚地写着黄濑凉太，几行聊天内容也清晰明了：
—小白川今天有没有时间啊？能不能把小桃的笔记借我复印一份啊！明天就要考试了我还没复习！
—没空，不借，自求多福。
—江湖救急啊！小绿间不借我滚滚笔就算了，小黑子甚至都不接电话！小桃说她的笔记都在小白川这里，就借我复印一下啦！反正小青峰也不差这一会儿对吧？
白川慢悠悠地开了口：“黄濑实在有点儿可怜。”
青峰闻言顿时黑了脸，从她手里抢过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后，又重新扔回了白川怀里，像是在扔什么有害垃圾。
“你对别人的贵重物品能不能小心点儿？万一摔坏了让你赔喔。”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透着些无奈。
“啧，就算没接住也是你的问题，又不是因为我扔得不准。”青峰见她慌慌张张地检查起手机里的内容，语气不善，“跟黄濑那家伙有什么好废话的。”
点开短信栏，里面已是一片空白。
白川狐疑地盯着他，半晌没动。
“你发了什么？”
青峰不想解释，眼皮抬都懒得抬，自顾自地拿起笔记，纸页被他翻的哗哗作响。
白川轻飘飘地撂下了一句：“你要是不说，那我就直接去问黄濑吧。”
青峰隐隐抽动了两下嘴角，刚刚他忘了把黄濑拉黑了。
“没发什么，就全都给你删了而已。”
“真的？”
他本就心虚，看着白川一脸的不信任，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个度：“真的啊！你啰里八嗦的怎么跟老太婆一样！”
巨大的声响在半密闭的教室里缓缓回荡，几十道看热闹的视线齐刷刷地聚集到了青峰一人身上，他压迫感极强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瞬间作鸟兽散。
白川轻哂一声，眼前青峰大辉欲盖弥彰的表现着实有点可爱，很好地取悦了她被迫留在教室当监工的烦闷心情，便也懒得在这种小事儿上继续深究。
“看你的笔记去，中午我检查。”
只是苦了远在神奈川的黄濑，此刻正对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两条消息无声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老子还要看，你想都别想。
—还有，别再发短信骚扰这家伙。
只有黄濑受伤的世界已达成（1/1）
下午放学后，青峰以“晚上想吃面包”为由，走进了路边的便利店，白川便打着哈欠，一条腿以另一条腿为重心，无精打采地倚靠在电线杆上。
看着青峰大辉学习了一整天，她觉得自己身子骨累得快要散了架。
这会儿白川一边等着青峰，一边视线在路边结伴而行的学生身上摇摇晃晃地乱扫，最终停留在了不远处的宠物店。
玻璃橱窗内，一条萨摩耶幼犬正安安静静地躲在笼子角落里缩成一团，瘦瘦小小的身影在一群活泼好动的兄弟姐妹面前毫不显眼。
白川遥却一眼瞧见了它。
幼时的记忆在脑中纷沓而来，和眼前的画面交相重叠。
在白川疯狂迷恋超英漫画的童年时期，对超狗小氪一直有种莫名的执念，她始终坚定地认为：要想成为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必须要有一条白色的小狗。
也正是这毫无逻辑的想法，白川萝莉便缠着白川幸子带她去了美国的一家高档宠物店，在品种各异的一众白色小狗里，她却对一条刚刚满月的萨摩耶幼崽移不开视线，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团，也是这种安安静静的性格。
但在脱线萝莉看来，这正是它与众不同的表现，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超狗小氪，当即便对着白川幸子一番软磨硬泡，最终顺利地将其带回了家，并取名为“小氪”。
然而还没等到小氪长大，就被路边草坪冲出来的比特犬活活咬断了气。
没过多久，白川幸子也不在了，她便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白川不自觉地走近，站在玻璃橱窗外久久未动。
看着小白团子有些脏乱的毛发，圆圆的小脸上，黑豆子般的眼睛闪烁着警惕的幽光，一个久违的念头突然涌上了心头。
等青峰大辉从便利店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白川遥抱着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四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怔愣了片刻，架不住小白团子湿漉漉的眼神，空着的左手不自觉地揉起了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哪来的？”
白川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前面的宠物店，“从那家店买来的。”
青峰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怒声道：“你就这么自作主张地买下来了？！”
“不能养吗？”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见白川继续说道：“萨达哈鲁跟小氪很像，大概是上帝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了吧，就又派来了萨达哈鲁，以此弥补他多年前犯下的过错。”
云里雾里的一通解释听得青峰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暴起，手中松软的面包顿时被攥成了紧实的饼状物体。
“萨达哈鲁是谁！小氪又是谁！你这家伙给老子说人话啊喂！”
“哦对，还没告诉你，我刚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萨达哈鲁。”白川面色平静，声音也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小氪是白川幸子给我买的一条萨摩耶，五个月大的时候被邻居家的恶犬咬死了。”
气氛急转直下，青峰嘴唇张合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沉默地摸着后颈，一言不发。
他知道白川遥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汪！”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萨达哈鲁轻轻叫了一声，打破了略微沉重的气氛。
白川低头柔声道：“要上厕所吗？”
随即弯腰将萨达哈鲁轻轻放在了路边的绿化带里，重获自由的小白团子显然有些兴奋，四处嗅了嗅，在快速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需求后，倒腾着四条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青峰脚边，小尾巴瞬间欢脱地摇了起来。
“奇了怪了，萨达哈鲁倒是很喜欢你。”
青峰默默蹲下了身，伸出手给小白团子做起了头部按摩，萨达哈鲁扬起自己的小脑袋瓜儿，甚是享受。
良久，他闷声闷气道：“带回去以后，我可不管啊。”
“嗯？”白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跟你妈妈买的那只很像吗？”
少年逆着光，西沉的太阳在他身后洒下一片柔和的光影，金灿灿的。
白川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真的有上帝，那青峰大辉就是给她最好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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