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这句话让江沁玥心里一惊，她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会信口开河的人，于是三两步走到他身边，凑过去看着那份图纸道：“可是这图纸有何不妥？”
她凑得很近，魏铭渊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自然的清甜香。
他微微偏过头，像是在顾忌些什么一样，把带着可怖长疤的左脸朝向阴暗无人的一侧。若是此时江沁玥突然抬起头来，也只会看见他完好无损的右半张脸。
“图纸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画图纸的人。”魏铭渊语气平淡，漆黑的眼眸里却隐隐暗含风暴。
“这图纸的原理，和我南淮国边城的守城装置有不少相似之处。北狄曾经数次侵犯我南淮边境，皆因无法堪破这些装置的弱点而大败，不得已才与我们求和，换来这数年里边境和平。”
“如今北狄新皇继位，边境大军蠢蠢欲动，却一直按捺不发。朝中不少人猜测，北狄或许是派了细作偷入南淮，寻找熟悉这些装置的人，为的就是将来战火重燃之时能一举攻破南淮边城。”
“近来有消息说那奸细已经混入了京城，皇上已经下旨让禁军严加巡逻，现在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你却带着这么一份图纸到处跑……”魏铭渊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暗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沁玥呆呆的听着，她对于这些家国大事确实不太清楚，毕竟原著的主要情节都放在宫斗上，朝局之事都是一笔带过。
没想到齿轮机关在这个朝代仅用于军事方面，那她这份粗糙的图纸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确实显得非同寻常。
“可我来之前已经给好几家铁匠铺子看过了……会不会有事？”江沁玥情急之下一只手抓住了魏铭渊的袖子，慌忙看向他。
她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可转念一想，木已成舟，真有什么事，她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魏铭渊见她手指用力得微微发白，往日镇定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焦躁，但很快又被她控制住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她，道：“还记得名字吗？”
江沁玥下意识地松开手，接过帕子在额角按了按。手帕上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帮助她在一呼一吸间冷静下来。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报出几个名字，魏铭渊在听到其中一个名字时，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但并没有让江沁玥看见。
“应该还好，”魏铭渊道，“不过你这几日若是出门，最好带个面纱之类的。”
江沁玥连忙点头，她也意识到自己应当低调一些，决定出了门就去裁缝铺子里买一打不同颜色的面纱天天换着带。
若不是楚公子告诉她这些，恐怕她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这偌大的汴京城，看着一片繁荣景象，没想到竟是暗潮汹涌。
“楚公子，你……”她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于这些朝廷密辛都一清二楚。
可是转念一想又闭了口，他已经帮了她太多，没理由要害她。若他想说，自会告知，她又何必多问呢？
魏铭渊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微微仰起头，看向天边巍然矗立的皇城，一双平静的桃花眼里泛起波澜。
“我曾经是和朝廷有点关系，但现在不过一介闲人，只比旁人知道的多一点罢了。”他左边的嘴角轻轻勾起，扯动了面上的疤痕。
暗红色的长疤像有了生命一般扭曲了一下。江沁玥看在眼里，却并不觉得可怖，只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说不出的悲凉气息，不知从何而来，也无从安慰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心脏难受地微微一缩。
魏铭渊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合上图纸，拿起方才挑好的木料，坐在院子边上的木工桌前，仔细地削了起来。
江沁玥不敢出声打扰，默默地福身行了个礼退下。
临走前她抬头看了眼坐在院子里的人，他脊背如同松枝般挺拔不屈，专注地做着手里的活，仿佛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干，真的就像天地一闲人似的。
这样的一个人，却只能屈居于闹市之中。
江沁玥回想起她和他几次的相遇，不知为何，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着，喘不过气来，低下头不敢再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听到院门合上的声音，魏铭渊才停下手里的活。
他隔着院门望向江沁玥离去的方向，眼前好像浮现了一个婴孩的可爱面容。
小小的人儿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门牙，伸出两只软白的小手臂，似乎在要他抱抱。
可下一瞬，她的脸上突然溅满了鲜血，温热的血液染红了她的面容，也染红了魏铭渊的双眸。
他合上双眼，敛去眼底的沉痛，一双桃花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平静。
“什么事？”他淡淡道。
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半跪着恭敬道：“将军，老张的铺子被禁军包围了。”
魏铭渊攥着刻刀的手猛地握紧。
要说汴京城内最有名的酒楼，当数醉仙居，店铺遍布京城，每一家都是生意兴隆，往来的车马络绎不绝。
醉仙居最大的店铺坐落于皇城根上的金麟巷，高达五层楼的酒楼里，四层楼都只招待达官贵人，平民不得入内。
从不对外开放的五楼内，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贵气男子，正坐在一张由玉石做成的茶桌前品茶。
那整张茶桌都是用一整块上好的和田玉制成，浑然一体。如此庞大还没有分毫杂质的玉料十分难得，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现在却委屈地被做成一张茶桌。
男子手上的茶杯用的是西域进贡的血玉髓，窗外的阳光透过暗红色的杯身，映着杯里的大红袍，光影流动下竟有几分像是暗红色的血液在流淌。
修长的手指在这血色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莹白，只是这血玉杯的颜色，终究比不得真正的鲜血那般夺目。
“爷，”醉仙居的方掌柜亲自敲门来报，他不敢轻举妄动，隔着房门道，“王六来了。”
“让他进来吧。”男子惬意地啜了一口茶，茶雾袅绕，隐去他眼里的神色。
不一会，一个三十来岁的尖脸男子上了楼，站在门外说道：“爷，咱们铁匠铺里的属下来报，今日有个女子拿着一张奇怪的图纸来问。据他说和城防工事的图纸有些相似。”
城防。
屋内的男子听到这个词，水雾萦绕下的柳叶眼里透露出一丝危险之色：“人呢？”
“他发现的时候就去跟踪了，但是……不小心跟丢了。”王六有些战战兢兢地道。
“跟丢了，”男子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王六，你的人就是这么做事的？”
王六听到这话立刻“噗通”一声跪下，道：“回禀爷，真不是他办事不力，那女子不知怎的竟然认识镇远将军魏铭渊，属下们怕被发现不敢靠的太近，结果二人在后巷里绕来绕去，就……不见了。”
魏铭渊？男子听到这个名字后，原本半眯着的双眼倏然睁开，遍布狠厉。
又是他……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派了个女子当诱饵？
不过就算被他发现了，又能如何？
一个被夺了兵权的将军，和一条不会咬人的狗有什么区别。
男子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轻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思索了片刻后问道：“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张记铁匠铺。”王六连忙回禀。
“让萧沉带人过去吧，动作快点，别又让人跑了。”
王六连声应是，正要屈身退下，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一双镶了玛瑙的锦靴出现在他眼前。
午后的阳光从紫袍男子的身后流过，映衬出一张妖媚风流，倾国倾城的脸庞。
王六偷偷抬起头，只见主子微抬下巴，笑意不达眼底地吩咐道：“备车，我去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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