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小心翼翼的较量
深夜，秦漫听见动静，开门厅堂灯火通明。
阿良端着一盘吸饱血的纱布走过，秦漫清晰看见托盘的角落上，一颗子弹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滚动，带出一片血红色。
“小鱼姐，吵醒你了？”
秦漫并未作答，只是去看沙发上的人。
厉骁上半身光着，肩膀微耸，坚实的后背上，肌肉轮廓清晰可见。
他左手手臂上的白色绷带还印着血，包扎手法简单粗糙，基本就只等于一块遮羞布。
他静坐不言，仰头把一整杯烈酒连带冰块全部灌下肚。
秦漫犹豫片刻，把阿良手里的托盘整个抢下来。
“我来吧。”
阿良没说什么，大男人的手法确实不够精细。
秦漫走过去，厉骁随意得岔着腿，一直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她没打招呼，也没问什么，上手就用剪刀把渗血的纱布剪下来。
沾了血得纱布已经初步干涸，粘在他的伤口上，又撕下来，不免又是一次二次创伤，看着就疼。
伤口暴露在她眼前。
子弹撕裂伤，横截面不大，但是周围皮开肉绽，血肉外翻，可以看见边缘红得发黑。
“忍一下。”
秦漫给他擦拭消毒，再敷上纱布，打上绷带，手脚麻利，十分熟练。
厉骁自始至终没有吭一声。
她包扎完，收拾东西准备送出去，厉骁忽然抓上她的手，还是用他受伤的那只手。
秦漫想提醒他别乱动，错愕得看了他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
“去帮我再倒点酒。”
秦漫重重叹息，双手松开托盘，索性把一整瓶都拿过来。
她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今天你睡床，我睡沙发。”
厉骁直接对瓶吹，浓烈的酒液滑入喉口，如流水般顺畅自如。
“你心疼我了？”
秦漫：“是个人都有这样最基本的觉悟。”
“这伤一晚上可好不了。”
秦漫：“那就等你好了再换回来。”
厉骁轻松得笑了笑。
“本来我的心情很糟糕，但是现在，我开始有点喜欢这无妄之灾了。”
秦漫呛道。
“那你可以多受点，我也挺喜欢的。”
厉骁：“你对他也这么凶吗？”
秦漫一愣，他指的是对江练。
这个问题像触犯了她的禁忌一样，言语更加强横起来。
“滚去睡觉。”
厉骁还是不动，秦漫已经开始收拾沙发上他随意脱下的衣物。
“你动作快点，我要睡了。”
厉骁：“你怎么那么喜欢睡觉。”
“不然呢，我不睡觉，天天想着怎么弄死你吗？”
厉骁好像都已经习惯和她这样危险得相处，厚着脸皮自恋道。
“你舍不得。”
秦漫：“我那是没机会。”
“现在你有机会，要试试吗。”
秦漫把他的衣物随手一扔。
“你聊够了吗，你不困我还困呢。”
厉骁很乐意享受来自她的疼爱，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嘴角扬着浅淡的笑容，起身又楞了一会儿，然后才往房间走，走半道还被秦漫叫住。
“帮我把灯关了。”
厉骁宠溺得笑着，去给她关了灯。
“晚安。”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
秦漫闭眼静了许久，感觉不到他的动静，才缓缓睁眼，一双冷静的明眸，盯着那闪烁唯美的星空顶。
她方才所做的那些，故意接近厉骁，让她获得了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能推断出他去了哪里，间接猜到自己大致所在的方位。
首先是他中的那颗子弹，labss-12，生产于拉丁美洲的十二口径超远程狙击步枪，有效射程范围可达到1500米，长期供不应求，外销极少，是当地奉为神兵的狙击枪。
而他的衣物上，有一股烧焦的酸臭味，化学刺激感很重，就连血的腥味都盖不住。
一天的时间内完成来回，再结合这些信息，秦漫猜测他一定是与南美某个制毒工厂谈崩，双方发生了交火。
那么这艘船的距离就不会太远。
正当她想得入神，忽然一个黑影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立刻闭上眼调整呼吸装睡。
她用耳朵当眼睛，仔细分辨黑夜中细小的动作。
很轻的一声“叮”，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厉骁把那颗子弹收起来了。
秦漫的心思被他猜透，他也想到了秦漫可以从这颗子弹推断出很多东西，亡羊补牢得想要收起。
他对着空气发问。
“你都已经猜到了吧？”
秦漫充耳不闻，呼吸平稳，睡得很平静。
她听到那个脚步在靠近，她感觉空气逐渐沉下来，他的呼吸节奏与自己并不同拍，越来越近，在往她的脸上靠。
就在她都能感觉到厉骁的鼻息从脸庞紧张的毛孔上划过之时，秦漫的手虚虚往外一滑，垂下沙发，微微朝外扭了一下头。
鼻尖与鼻尖轻轻擦碰，蜻蜓点水，所有动作都停滞下来。
厉骁看着她熟睡的脸，没有再继续靠近。
他就这么近距离得感受着秦漫均匀的呼吸，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光，看她不再张牙舞爪的样子，看她毫无防备的样子。
他把秦漫的手捞上来放好。
“睡吧。”
她知道厉骁还没有走。
过了良久，她终于听到玻璃轻声相触的声音，应该是厉骁怕她睡相不好，拿走了就在旁边的酒瓶。
他就着夜色收拾那些沾有异味的衣物。
“秦漫，我能容忍你的任何错误，只要你不背叛我。”
周围又恢复了寂静，秦漫一下一下得数着自己的呼吸，破罐子破摔得睁开眼。
并未看到厉骁的身影，但他却无处不在。
索性她也不睡了，翻起来点了根烟。
火光照亮她的脸，安静，冷淡。
烟雾朦胧得把她整个包裹，烟头上的火星印在落地窗上，忽明忽暗，影影绰绰显出她的影子。
厉骁确实在容忍她，他们曾也是同频之人，他清楚得了解她的想法和目的，他就算知道自己在装睡，也没有拆穿她。
两个聪明人心知肚明，互相装傻，为的就是保持一个脆弱的平衡，一触即破的平衡。
她寸步难行。
他也举步维艰。
仅隔一墙的落地窗前，厉骁望着同一片黑夜，与她一起等候天亮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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