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不死的黑月光
秦漫困进了一个迷宫，她不断得在奔跑，她打开一扇门，跑进去，尽头还有一扇门等着她。
她不断得跑，不断重复着开门的动作，没有尽头。
她被困在那个没有结果的迷宫里，累死在追赶自己的路上。
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浸湿头发和衣服，一扇又一扇的门背后泛着光，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遥不可及，却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希望有个人能来将她从梦魇中拉出来，她希望江练会以他那温和的口吻将她从睡梦中叫醒，拥抱着抚慰她。
“怎么出了那么多冷汗。”
她恍惚中好像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她朦胧中睁开眼，一个黑影站在她眼前，正弯腰想抱她。
瞳孔聚焦，意识清明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丝丝凉意，自己身上的冷汗几乎洗了个冷水澡，最重要的是，她认出了那个黑影。
不是江练。
是厉骁。
他回来了。
厉骁看她忽然惊醒，想抄膝抱她的动作也收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为什么睡这儿？”
秦漫有点云里雾里的，恹恹得撑起上半身。
“我就躺这儿数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厉骁身着黑色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的绸缎领带，他站在那，与漫漫黑夜几乎要融为一体。
他看了秦漫一会儿，命令道。
“再去洗个澡。”
秦漫没有扭捏和纠结，爽快得答应。
“好。”
大概是没睡够，或者是睡得不安稳，她还是有点头重脚轻，绕过厉骁，扶着她能扶到的所有东西走，一不留神，打翻了什么东西。
一瓶酒水落地“哐啷”，摔得稀碎，酒液洒在她的赤脚上，冰凉的触感令她一哆嗦。
她茫然得质疑自己。
“嗯？我怎么不记得这里有酒瓶子……”
她当然不记得，因为那酒瓶子是厉骁回来的时候对着瓶吹的，他吹到一半，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顾此失彼，只是随手一放。
她才不会管那些碎玻璃渣，踮起脚尖准备找能下脚的地方走。
一只手从后面扶上腰肢，膝弯被腾空捞起，她重心一下子从自己手上溜走，下意识得勾上厉骁的脖子。
她的目光微微偏转过去，那脆弱的脖颈就在眼前，就在手边，那么近，那么危险。
她的心跳得很快，却不是遇到爱情的小鹿乱撞，是她有杀人的冲动。
可是当她再往上看，是那个本应该死在爆炸火场的脸，是那个她曾经想带他走出歧路的人，是那个手把手教会她用枪，教会她擒拿的人。
她摸爬滚打的那些年，唯一一个给过她人权，给过她温柔的人。
她以朦胧的口吻说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厉骁踩着碎玻璃渣走过，把她送进浴室，笃定道。
“你杀不了我。”
“你的枪法，你的格斗术都是我教的，你只要动一动手指，我就知道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卫生间在卧室的里侧，必须经由卧室的门走进，一边是衣帽间，一边是干湿分离、淋浴盆浴兼容的卫生间。
厉骁把她放下来，低头看着这只倔强于要杀他的野猫。
秦漫轻轻弯唇，“那你猜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厉骁眼底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疑惑，但藏得很深。
紧接着，秦漫朝他竖起了中指。
他提起一边嘴角，轻松笑道。
“脾气见长。”
秦漫闭门谢客，“你可以出去了。”
厉骁退出去，整个人的状态比方才放松了许多，眼周还保持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回头看着磨砂玻璃后的人影，那狠戾无情的眼神也温柔下来。
他此刻觉得，任何烈酒都不比这个影子更能缓解他的焦躁。
秦漫只是用淋浴随便冲了一把，一边把脸对着水流冲刷，一边想着她要怎么在厉骁的手里自保。
正如他所说，她动一动手指，他就会知道她想干什么，那是一头对她了解至深的狼，她的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是班门弄斧。
她裹着浴袍走出来，歪头擦着头发，看见厉骁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落地窗前，抽着烟，盯着外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玻璃像一面硕大的镜子一样，反射出整个房间的光景，清晰倒映出他的样子，也倒映出他身后的秦漫。
他的目光轻轻一瞥，看向玻璃上秦漫的人像。
秦漫眼不见为净，看着地板。
“你睡哪？”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虽然房间的面积可以塞好几张床，但是这里确确实实只有一张床，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厉骁没回她，只是扭过来看她。
秦漫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答，便自己做主。
“那你睡沙发吧。”
她不想和厉骁推诿，更不想承一些无聊的情，索性自己脸皮厚一点，先占了先机，让他无路可走。
厉骁果然没什么意见，“好。”
他嘴上说着好，却不动作，依然站在那，盯着她看。
秦漫把毛巾随便扔在床头。
“那你可以走了，我很困，我需要休息。”
厉骁走近了一些，“秦漫。”
她不回。
“对不起，没能保住你的孩子。”
秦漫顺头发的手顿住，回头一甩，有几撮打在脸上。
她直直得看着厉骁，目光平静中带着火光。
她敢让这里的主人滚去睡沙发，他也敢在她面前直接提这件事。
秦漫没有想错，他们之间谎言和伪装已经无法作为战术手段了，就算真实到刀刀见血，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只能祈祷在被刀麻痹之前，能有个结果。
秦漫索性也一点都没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讥笑一声，站起来，目光死死得盯着他，越走越近。
“厉骁，那孩子不是你的，你会让它活吗？”
厉骁眼皮都不抖一下。
“我说的是对不起你。”
如他所言，他只是觉得对不起秦漫，对那孩子没有一丝愧疚。
秦漫仰着头，淡漠道，“你确实对不起我。”
她直视着厉骁乌黑的眼眸，就那双眼睛，都和她以前所认识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我以前所认识的你，都是装出来的吗？”
厉骁回答得不假思索，好像早就已经将这个问题揣摩多遍。
“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告诉你。”
秦漫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忽然就感觉生而为人的灵魂很重，是装在这具肉身躯壳中都难以承载的重量。
“好好休息。”
她再回过神来，厉骁已经离开，在关门的缝隙中，低声祝福。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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