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日记本
江练把所有档案资料全部整理出来，秦漫跟着他一起看。
“你到底在找什么？”
江练合上一份。
“其实已经有雏形了，以吴凤芳的角度来看这整件事，她先是把乔英交给了社会领养人，之后把你交给了特情部，最后，她在检查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后，花了一年的时间，将剩下的所有孩子，都转交给了其他社会福利院。”
“这每一个时间点，一一对应着吴凤芳的心理变化历程。乔英被领养，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孩童领养的黑幕，她认为把孩子交给这些社会精英是个很好的选择。而后来，她让你进入特情部，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她所送出去的孩子，有些走上了歧路，她在以此忏悔，亡羊补牢。直到最后，自己的生命就快到终点，她极端得不相信社会，给剩下的孩子找了她认为最妥当的出路，是因为她什么都没能挽回，什么都没能做到。”
秦漫有些不理解，“什么都没做到？吴妈就是个孤儿院院长，她需要做到什么？”
江练：“这是你的理解，可在吴凤芳的眼里，她是要对所有孩子负责任的，她肯定认为，乔英走上歧路，也有她的责任。可是直到最后，乔英都没有回头，而被送往前线的你，也没有任何消息，可以说是生死未卜，她会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害了两个孩子。”
秦漫低头不语，江练继续去翻下一份。
“我说的这些，只是基于现有线索的理论推断，现在就是要找到吴凤芳发现乔英走上歧途的证据，我认为她一定知道什么。”
江练继续翻阅着，秦漫靠在一边静静得抽烟，她在竭尽全力得回想，回忆吴凤芳在乔英走后，有没有什么反常和变化。
一根烟燃尽，火星微微烫到皮肤，秦漫手一抖，烟蒂落到地上。
她蹲下身，去捡掉到地上的烟头。
一瞬间，记忆从灰尘中席卷，平地起风，把她刮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岁月。
年少时的小姑娘，偷偷溜进院长办公室，翻箱倒柜得去找自己被没收的玩具——她自己做的弹弓，还有弹珠。
秦漫那时候就不喜欢围着布娃娃唱歌，她喜欢做“凶器”，然后拉帮结派得去林子里打鸟，被吴凤芳警告了好几次，没收了诸多“凶器”，也屡教不改。
其他孩子被揍的哇哇哭，不敢再跟她去玩，她挨了揍也不哭，眼巴巴得看着自己的武器和战利品被没收，盘算着怎么把它们都夺回来。
大抵那时候，吴凤芳就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凶性了。
她观察了吴凤芳的作息时间，然后趁机潜入院长办公室，要把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
她一个柜子一个柜子得翻找，看到了自己的东西，被放在了橱柜顶部的一个箱子里，以她的身高，不借助工具根本够不着。
她拖了椅子，还是不够，然后就开始找书垫高。
一本，两本，再一本，她翻到了一个硬壳的笔记本，好奇心驱使下，随手翻开。
是吴凤芳的日记本。
她看了两页，便不感兴趣得放到了垫脚书那一堆中。
蹲在地上的秦漫猛得一抬头。
“我想起来了！吴妈有写日记的习惯，她有一本日记本。”
秦漫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档案资料，又去橱柜中翻找，江练也过来帮忙。
“长什么样子？”
秦漫：“a5大小，硬壳纯黑色，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你翻柜子里的，我找找抽屉里有没有。”
可就算两个人把橱柜和抽屉的边边角角都翻过去，也没有找到那本日记本。
江练：“会不会是乔英发现了日记本上有对她不利的东西，早就销毁了。”
秦漫蹲累了，扶着桌沿站起来，单手揉着腰。
“小英姐告诉我说，吴妈去世后的两年时间，她每年都会来看吴妈，这证明她对吴妈还有感情，她真的会把吴妈留下来的遗物销毁吗？”
秦漫也不能肯定，但她希望乔英没有这么做。
江练：“等等，我查过吴凤芳的资料，她一辈子都投身在孤儿抚育事业中，养大的孩子数不胜数，却一生未婚未育，没有组建自己的家庭，没有己出，她的后事是谁办的？”
秦漫：“小英姐说，吴妈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就在这后山的枫叶林里找了个块地方，给自己当长眠之地了。”
秦漫愣住，她明白江练的意思了，就算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安魂之地，她也不能在死后自己住过去。
“难道是乔英……”
江练：“吴凤芳的坟墓在哪？带我过去。”
春天的枫叶林是一片绿色，秦漫的腰还没好全，走一步扶一下，江练伸过手来，搀扶着她的腰。
“要不你回去等着。”
秦漫：“不用，又不是残了。就是我上次来看吴妈就是空手，现在来，又是空手。”
江练：“你不是带了个我吗？”
秦漫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
再走一会儿，黑色的大理石板已经清晰可见。
秦漫打招呼道，“吴妈，我带我男朋友来见你了。”
江练不满道，“男朋友？”
他分明记得，那天晚上秦漫一边求饶一边喊的，可不是什么男朋友。
秦漫小声嘀咕，“要这么严格吗？”
江练对着地上的墓碑，浅浅鞠了一躬。
秦漫：“这墓碑底下不知道有没有东西。”
江练：“介意我打开看看吗？”
秦漫：“只要你不怕鬼敲门。”
江练：“那正好，我还可以亲自问问。”
秦漫：“……”
江练把外套脱了交给秦漫，撸起衣袖上前，对着大理石板东敲敲西敲敲，研究起它的构造。不一会儿，他好像找到了突破口，把一个角落的泥土都抠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水泥筑体。
他试着用手将大理石板抬起来，却只是稍稍松动了一下。
秦漫：“要叫人吗？”
江练摇摇头，“得先把周边的泥土清理干净，这块大理石板的重量一个人勉强能抬动。我猜乔英肯定也是不想惊动其他人，自己一个人给吴凤芳下葬的，所以选了这么一块比较薄的，然后用泥土加固。”
秦漫立刻蹲下，帮他清理周边的泥土，江练把她拎起来。
“我来吧，你腰还疼着，不能久蹲。”
秦漫就这么在一旁，抱着他的外套，看着他一点一点清理，然后把那块大理石板掀起，露出底下的光景。
一个很小的墓穴，黑布包裹着四四方方的骨灰坛，静静得躺在里面。江练小心翼翼得取出，打开黑布，面上就放着那本黑皮硬壳的日记本。
乔英确实发现了这本日记，但她没有销毁，而是选择和吴凤芳的骨灰一起，永远埋葬在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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