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夏府

夏末初秋，酷暑已然退去不少，一丝萧瑟的凉意开始袭来。

        夏怜坐在窗边，眼睛透过这扇百叶窗看向外面的天空，遥远天际边飞过几只大雁，大雁自行排成一行，划过这长空，穿梭于蓝天白云间。

        看着这些飞向远方的大雁们，她想到此刻在边界大漠里守卫国土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他们那边许是已经入秋了吧，沙漠荒凉，自古以来边界战士便是辛劳苦闷的。

        再过个几月，他们就该回来了。

        可回来又如何呢，前生他们回来后，看见的是懦弱无为的女儿不仅一事无成，还苦苦要挟父亲去圣前请旨赐婚。自那以后，她不仅将自己的毕生幸福赔了进去，还将夏家多年来的战功和苦劳全搭进去了，变为了陈逸萱夺嫡的砝码。

        夏怜想，有她这样的女儿，真是父母亲的不幸。

        丫鬟们看她瞧得出神，都安静地待在一边不上前去打扰她，直到门外通报的丫鬟传来消息：“小姐，老夫人那边的人过来催了。”

        今日一大早，老夫人便差身边的丫头来看夏怜，见她没什么大碍，就让她今日找个时间去给老夫人请安，说是说请安，但谁还不知道是叫去干什么呢。

        夏怜对此不屑一顾，这点后宅间的把戏放在从前那波诡云谲的后宫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她笑了笑，裹上披风，道：“走，去会会老夫人。”

        夏怜跟身后的两个婢女穿过庞大的夏府，来到了一栋装潢富丽的院子前，抬头一瞧，那熟悉的四个大字屹然在堂上。

        慈惠堂。

        夏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慈惠？这两个字可都与那里面住着的那位老夫人没半点干系呢。

        夏怜一脚踏入这慈惠堂，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那夏老夫人正坐在慈惠堂的正中央之位，夏家二夫人黄如琴和沈家三夫人千知棋站在老夫人下首。夏夕端着一盘点心笑着坐在老夫人身边，另一边坐着优雅大方的夏浅。而老夫人怀里抱着一个几岁孩童，是夏家二房所出的幼子夏智源，年幼的夏智源调皮活泼，手里胡乱抓着点心就往老夫人嘴里塞，逗得这老夫人开心极了。乍一看去，这慈惠堂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可落在夏怜眼里却是讽刺极了。

        整个大堂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夏怜的到来，直到夏浅笑着道：“四妹妹怎么来得这么晚，糕点都快凉了呀。”

        夏怜朝她笑笑，对夏老夫人道：“大概是还有些头晕，走路不太稳当，走得慢了些。”

        这原本欢声笑语的慈惠堂顿时静默了一瞬，所有人看着夏怜。

        夏浅这话原是要暗指夏怜来得晚的，可被夏怜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倒变成了夏老夫人不顾孙女身子未愈就要求她前来请安。

        听出了这个意思，老夫人的脸色霎时不好看起来。

        还是一向掌管夏府事宜的黄如琴站出来打圆场道：“四妹儿的身子看来是真的娇弱，这大夫都来看了几回了，如今可是好全了？”

        夏怜抬头看向黄如琴，目光再从她的身上挪到另一边的千如棋，最后移到端坐正中央的夏老夫人身上。

        这老夫人神色微微不悦，露出一丝倨傲的神态。明明已经是古稀之年，偏穿着件桃红色的薄袄裙，领口偏偏还要镶着绿色的扣子，这红配绿的搭配放在一个老太太身上，实在是显得庸俗。

        原先那夏老将军的发妻也就是夏怜的亲奶奶乃是大家闺秀出身，只可惜中年病逝了。后来夏老将军行军路过某地时得知当地有恶霸欺压弱小，便出手处理，从恶霸手中救下一名卖艺歌女，这歌女被救下后竟是苦苦哀求夏老将军收她为妾，她为夏老将军生下了夏利和夏邑，后来就被扶正成为了夏夫人，后来又成为了夏老夫人。

        可即便这地位和名声有了质的飞跃，骨子里那种来自市井的嘴脸还是无法改变的。夏怜记得前生这夏老夫人可是没少给她使绊子，甚至要将她的姻缘许给一个丑陋邪恶至极的亲王，只为给自己的其他儿孙仕途铺路。

        原先她不知人心险恶，在这夏府后宅之中天真无邪，遭人算计还满心感激，实在是愚蠢，也怪不得前生被世人道愚不可及了。

        可眼下，她可不是从前那个愚昧无知的夏怜了。

        夏怜不卑不亢地答道：“好多了，多谢老夫人关心。”

        那头坐着的老夫人却丝毫不领情，面色一凛，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喝道：“不孝女，给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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