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终末的象征
确切来说，它也不能算作黑暗。
因为它与黑暗不同。
黑暗是无光，但它，是连黑暗都同样吞噬的深邃。
李太平所化身的那道光不知道穿梭了多久，无穷无尽。
它看见无数宇宙的时间长河枯竭，宇宙碎灭了一个又一个，但，那片深邃依旧存在。
哪怕数万万年过去，它依旧没有改变过。
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它绝望过，但它没有力量改变这一切，它甚至于连使自己停下来的力量都没有。
一劫又一劫，它见证了无数宇宙的兴起与衰败，也见证过那些连无穷宇宙都能击穿的强者倒在黑暗中。
它们并非有意的，它们只是如同宇宙的热寂一样，被动地吞噬着一切。
但一个又一个的强者倒下时，还是令李太平感受到了恐惧。
它们无解得令人恐惧。
灰白之羽中，天使孤鹜静静凝视着眼前的李太平，轻飘飘地叹了口气。
在她的身后，无数个李太平保持石化的形态，立在那里。
他们是来自于不同世界线的李太平。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选择来到了这里。
可同样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沉寂在了这里。
“无量劫光。”
天使孤鹜呢喃，她凝望李太平的眸子悲伤而宁静，就像面对一座永不解封的冰山一样：“如果您连面对这一切的恐惧都没有回想起来，又怎么能够回想起当时的决心呢？”
“下一个您，又将在何时到来呢？”
伴随着她的一声轻叹，灰色之羽就将要再次关闭之时。
李太平忽然睁开了眼睛。
不，与其说是他睁开了眼睛，倒不如说，是众生无形机甲睁开了眼睛。
“哦？”
天使孤鹜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自信，随即神识笼罩住了众生无形。
在她的感应中，众生无形依旧沉默寡言，同其他的众生无形一样。
而在众生无形的机甲中，李太平的肉身同样陷入了沉寂。
但与其他的李太平不一样的是，这一刻，他原本毫无动静，本该像其他李太平一样随着肉身沉寂而沉寂的元神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原本李太平的肉身意识还在此时，“他”是绝不会出现的。
天使孤鹜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开始发散光芒：“主人？”
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不，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当然。”
元神李太平与原来那具身体的模样并不一样，他仿佛就是世间最完美的人类一样。
在看见他的瞬间，便连人造天使孤鹜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许崇拜的念头。
“我是李太平。”
元神李太平给孤鹜的感觉实在是过于可怕了，与原来李太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无量劫光里的记忆根本就影响到他。”
孤鹜神情一僵。
“你知道所谓的图灵测试其实很可笑吗？”
李太平忽然这样说道，他的声音温和而饱满，但不知为何，却令人有种深陷冰窖的错觉。
“可笑？”
孤鹜看着他。
“对。”
李太平缓缓抬手：“所谓的人与机器人，不过只是称呼而已，一旦我打败了你，那么，如何定义这个称呼自然是由我来决定的。”
孤鹜妩媚的红石之眸一滞，随即凝视着他：“你说的不错，可你确定，你打得过我吗？”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
仙王级的气息在这方天地之中，尽展无疑。
“没用的。”
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当李太平抬眸之时，天使孤鹜忽然从半空之中掉了下来。
“怎么会？”
她还未问出原因。
众生无形的铁拳已经贯穿虚空，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特殊机甲……”
天使孤鹜的眼神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迷茫：“在你的手中，怎么会如此强。”
完美元神李太平没有回答，他的双眸垂下，平静地看着她。
“图灵测试，还要继续吗？”
天使孤鹜在他的眼中看见了那一抹无量劫光的影子。
“我明白了。”
“你未从其中脱离出来。”
孤鹜说道：“你在借助无量劫光的记忆，在施展其他人的秘法。”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受到无量劫光的影响？”
“影响吗？在你看来，什么叫做影响？”
李太平问道。
“几乎毫无终结之日的时间，几乎没有希望的画面，无论是谁，都会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的吧？”
“可这些对于我没有意义。”
众生无形化身为一个与孤鹜一模一样的存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天使孤鹜瞳孔微缩，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对方就像是另一个平行宇宙且命运痕迹与自己相差无二的自己一样。
明明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李太平，可她的认知，却出现了错误，她看着对方，就像是看见了分裂出去的自己一样。
“怎么会……这样？”
李太平没有回答，众生无形与他的完美元神所结合在一起的话便是这样的存在。
当然，前提是那具不完美的肉身没有打扰到自己。
也幸好在阴差阳错之中，他陷入了沉寂，完美元神才得已苏醒。
不过，也就是在此刻，李太平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天使孤鹜的身影蓦然暴退。
与她经历了同一个命运轨迹的众生无形能够轻而易举地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不禁露出笑容。
“原来是这样。”
下一刻，随着她的离开，原本陷入无量劫光中无法自拔的诸多李太平纷纷醒了过来。
但他们的眼神呆滞无光，就像已经沉浸在了绝望之中一样。
“剑灵道五十。”
看着悬浮在一名李太平身边的虚影，完美李太平的眼中看似有怀念，实则一片平静。
“以及……繁华落羽。”
看样子，某个世界线的他，选择了带着它们离开那里，甚至于是突破到了仙王级，穿越到了这一边。
他轻声念道：“归来吧。”
天命仙祖的道果在他身上，他自然而然才是真正天命仙祖龙时幻的转世者。
随着他的心神念动。
道五十立即融入了繁华落羽之中，并带着它飞奔而来。
李太平看着眼神呆滞的他们，摇了摇头，心中却没有半点的情绪荡漾。
对于完美生物来说，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他之所以要取回道五十和繁华落羽，也不过是因为他想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
因为这些本来便是龙时幻给自己的东西。
心意念动间，众生无形变作了上一世的李太平模式。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是源自前前世的龙时幻的气息。
便在此时，一个个李太平纷纷出手，刹那间，无尽复杂的法则力量笼罩了这片灰色之羽。
“一念神魔幻，一念有无颠。”
有无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说不清是完美李太平变作了虚无，还是他们变作了虚无，总之，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之间就像是被一层纬度隔绝了一样。
彼此连对方都无法接触到。
完美李太平也随着一步迈出了这里。
随着他的脱离，星空再度浮现。
而在他的面前，悬浮着一根灰色的羽毛。
“灰色之羽。”
他露出若有若无，似乎是洞察了一切的笑容。
紧接着，另一个“自己”取代了他。
机甲里的肉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随着他的清醒，他能察觉到，他的心态发生了某种特殊的改变，可奇异的是，他却清晰地记得一切。
这并非是两个人格。
李太平不再思考，而是转头看向后方的星空。
在那里，有一座高塔耸然直上，插入星空的深处，高不见顶。
高塔通体漆黑，形状酷似灯塔，塔顶同样有着一颗永恒闪耀的小型星灯。
那是象征永恒之意的不灭星辰，据说它可持续发亮到宇宙的终末。
门口，天使孤鹜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你没有做出图灵测试的解来，按照规则，我本来是不能让你进入的。”
李太平没有答话，在经过了变化成她的经历之后，他能够猜到此刻的她的想法。
“…不过，另一个您证明了您的资格。”
“请。”
孤鹜转身推开了这座眺望塔的大门：“在其中，有您想要知道的一切。”
……
……
血色翻涌成夕阳，神性的巨人茕茕独立。
吞噬仙王看着它，眼中神情异常复杂。
在巨人的上面，大道劫云凝聚，无形雷电交错扭曲。
它抬头仰望，空间像是被折叠一样地泛起褶皱。
巨人没有丝毫的动作，平静地等待着劫云的降临。
空间褶皱像是漩涡一样将它轻柔地包裹了。
吞噬仙王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内心有些蠢蠢欲动。
“渡圣劫。”
他低声说道。
渡圣劫，乃是仙王成为仙圣之前所必须经历的一场劫数。
一旦度过这一次劫数，便能成为仙圣。
吞噬仙王观摩过很多次渡圣劫，渡圣劫的形式是根据渡劫者来改变的。
他曾见过一场旁人求之不得的生命之雨，将一个死亡之道的仙王焚灭干净，他也曾见过，以刚胜柔的最强之石人，死于自体内长出的圣草。
但也有些人，淋了一场雨，他便成为了仙圣。
它并非是根据修为与实力来决定的，但究竟是根据什么，他们也不清楚。
空间褶皱不断地起伏着，随后涌入了巨人体内。
巨人的眼眸中，原本淡红的眼瞳里忽然涌出更为深邃的血色，不仅如此，它的肉身之上，一道又一道的血色纹路浮现，蔓延盘旋。
“这是？”
吞噬仙王一声惊呼，他已经隐隐明白了。
“血肉劫。”
在巨人本就擅长的血肉之道降下渡圣劫。
吞噬仙王都不由自主地想夸一声。
这头星空巨人的体内本身就已经有大量的血肉能量堆积着，如今已到了仙王巅峰，境界与能量勉强地维持着平衡，一旦再加上过多的血肉能量，那么，一不小心，直接失控。
整头星空巨人可能就直接爆在这里了。
但这些，也有一个风险，一旦这头星空巨人借机强行跨入仙圣之列。
那么，宇宙意志就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这可是星空巨人一族最为擅长的血肉之道。
伴随着空间的不断扭曲，巨人眼中的红色越发鲜艳，他的体表上，血色纹路如山脉般连绵起伏，很快便布满了他的全身。
巨人的呼吸开始紊乱，眼中一片赤红。
显然，越来越多的血肉能量已经让它失去了控制力。
不过它显然也明白这样下去不行。
它仰天长吼！
浑厚的血气随着这一吼喷涌而出。
它要强行在渡圣劫中先突破到仙圣级。
这是它目前唯一的活路，不然的话，它绝对会被愈发浓郁的血肉力量压垮，成为一条横贯星空的血肉长河。
夕阳越发美好，但夕阳终究是夕阳，必然会有落幕的那一刻。
道王眼神略显复杂地看着它。
他能听明白它们的吼叫。
它们是战天战地的一族，如今只想活下去，它们只想要生存，这样有错吗？
道王嘴角露出微微自嘲的笑容。
它们没有错，他们也没错。
为了种族生存而入侵其他宇宙，倘若他们的宇宙覆灭了，想来，到那时，他们也会是一样的风景吧。
在其他宇宙苟活着。
但这样的活着是否有价值呢？
道王没有资格去评价，在他看来，也许只要有一个人认为值得，那便是值得。
血肉纹路愈发茂盛，就像是爬山虎一样爬满了巨人这座山峰。
很快的，血肉纹路化作一道道实质性的事物从它身上凸起，化作一副晶莹的血肉铠甲。
道王与吞噬仙王脸色尽皆一变。
这种变化，象征着星空巨人已经开始掌握了这些新生的力量。
“该说不愧是曾经诞生过仙祖级别存在的星空巨人一族吗？”
吞噬仙王呢喃自语。
他在它们的身上看见了潜力，可即使是这样的一族，也依旧无法逃脱宇宙被外神覆灭的下场，那么，他们呢？又将如何？
道王屏息等待着，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正在强行突破仙圣级的星空巨人忽然缓缓地停止了呼吸。
它身上的血肉铠甲也不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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