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妈。”方莘眯眼笑道，“这位是我朋友，许楚。”
她将车停在门口，撸了把头发，拉着许楚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那位妇人，面上的笑格外张扬恣意。等走到了那妇人的面前，她还特意伸手同那妇人用力握了手。
王宛愣了又楞，收回了手，柔声道：“好，祝你们玩得开心。”
“那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也祝您生活愉快。”
许楚一脸懵逼，她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呢，而且，母女间见了面会互相祝福吗？最亲腻的方式也只能是喊喊昵称、然后亲切问候女儿的朋友吧。方莘和她妈的见面方式怎么一股酒店前台和入住客人的味道————
金碧辉煌的维也纳大酒店。
身着黑色制服的前台面带微笑：“祝您入住愉快。”
带着女朋友的英俊绅士十分有礼节地回道：“多谢，也祝您生活愉快。”
许楚瞳孔紧缩，猛地甩头，这是什么奇怪的代入感，还怪应景的。
“小莘你等一会儿。”王宛犹豫了许久，还是出声留住了方莘。小姑娘已经长得如此大了，而她这些年错过了太多，连弥补都不知道如何弥补。
方莘脚步顿住，扭头望向了王宛，“怎么了？您还有什么事吗？”方莘拍拍许楚的肩，示意她先进去。
等许楚进去后，她转身，弯着那双狐狸眼，十分无辜地望向王宛。
王宛脚步微微踉跄，缓步走到了方莘的面前，“过年后，你跟我去美国吧。”她的手悬在盘空中，抬起又落下，显得十分滑稽。她想要摸摸方莘，又觉得太过冒犯————
一年见一次面的，最常见的其实是在大马路上碰到的陌生人吧。况且，她和小莘的关系还没有陌生人来的亲近。
方莘咧嘴笑道：“是lucien想我了吗？我们可以视频电话，现在就可以。”
lucien，她妈的白人伴侣。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被她联系过，电话一年都未必有一个，现在竟然成了她随口编造的借口，还真是有点对不起这位大企业家。
方莘从校服裤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挥舞着金灿灿的iphone6，面上还呲着一口反光的大白牙。
上学带手机！？王景果真不适合带孩子，这手机还是今年的新款，小莘真是被王景和她外公宠的过了头。王宛瞳孔紧缩，立刻出声止住她的动作，“不，你——”
方莘躲开了王宛伸过来的手，拍拍肩，抖落刚刚落在上面的桂花与尘埃，“您应该还要赶飞机吧，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这是嫌弃她吗？王宛心中升起落寞感，面上仍旧挂着一抹得体的微笑：“小莘，我这几个月会留在国内的。这件事情你再考虑考虑，好吗？妈妈很想弥补你。”
“这太麻烦您了，弥补吗？”她垂眸踢着地面石子，笑吟吟地岔开话题，“您也太见外了吧。不就是今年没来得及陪我过生日吗，还有很多机会的。”
许楚还在等，方莘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谈论这件事情，王宛却有些不依不饶，她仍旧柔声地劝着：“是啊，等你来美国后，妈妈就能每年都陪你过生日了。”
我就是客气客气，根本就不需要您陪，毕竟您还不如咬咬，咬咬虽然会添堵，但至少不会说话。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方莘只是呵呵笑道：“哈哈，我和lucien呆在一起会把家都拆了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和lucien会干架。
其实根本不可能干架，但是她对lucien这个人的感觉呢，就有点被狗屎噎住的感觉，外公给她讲过lucien的故事，老爷子巴拉巴拉骂了一大堆，剔除老爷子那些疑似夹带私货的生动赘述，简单的归纳总结就是：一个成功上位的小三。
当然，这些事跟她其实没什么关系，认清真心、勇敢追求爱情，这都是长辈的自由，她半点干涉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lucien对她的厌恶程度绝对不低于她被屎噎住的神奇比喻的程度，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她也不至于和牛郎织女一样，每年被外公这个自动扶梯式的“鹊桥”逼迫着，才能和她妈相聚一次：从机场到家打声招呼，她妈再立刻飞回美国，全程不超过一分钟。
她不免怀疑，是不是现在她的存在影响到他们的恩爱生活了，准备将她骗到美国，然后一把g36直接崩了她。哦，不对，g36在四月份被指责精度不高了，直接用炸药最可靠，就是不知道lucien在纽约能不能为自己开罪了。
方莘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有些理解并且同情刘顺安了，皮笑肉不笑的滋味真不好受，活像带了张死人面皮，还是那种被大卡车碾了个来回，胸腔肋骨插进了内脏里，骨头一寸寸被碾断了，血淋淋的一身，还要扯着嘴角应付凑热闹的无良媒体。
“我已经和lucien商量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很期待你来美国。”
“外公更想让我呆在他身边，您要不去问问他老人家？”这话，一来用外公压了她妈一头；二来她还特意强调了外公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方莘不禁深深地佩服起自己的语言天赋来，狐假虎威之术被她运用得出神入化。
方莘不信，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妈还能找到借口来反驳她。
然而这些年，王宛和王老爷子作对的次数，两只手反复来回十多遍都数不过来，对王老爷子的名讳，耳朵早就起了茧子。只不过，王宛没想到自家女儿也拿老爷子的名讳来压她————
她一时间被噎住了，许久后还是微笑着柔声道：“这些小莘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就好。”
这回换方莘被噎了，她愿意个屁，她妈简直是选择性失聪，选择性失明，甚至她连她想听的都没说过一句，她就能曲解成自己想要听到的。她扯着嘴角怼了一句：“lucien能送我一张绿卡吗？”
王宛微微点头：“只要你愿意。”
放屁，我愿意个鬼。方莘不确定自己什么还能不能撑下去，她转身从铁栏杆上扯了一朵粉蔷薇，放在鼻尖猛嗅着，语气闷闷的，分不出其中的喜怒，“那您现在是美籍华人？”
蔷薇花花边卷缩，将要枯萎，再过半月就会被一把火燃烧成烬。别墅群最后面邻着小山，只需要推开这爬满蔷薇花的铁门，就能看见一大片长满橘黄色硫华菊的草坪，之后便是所谓的枫叶小山。
与其说是小山，不如说是个种满了枫叶的山丘土包，还没前面的建筑高。其上的枫叶微微泛黄，秋风喧嚣着山野的宁静，说不定还有野兔子在里面蹦蹦跳跳，啃着花。
以往方莘总是很鄙视这个人工山堆，赤|裸|裸的资本家“虚伪情|趣”，名义上城市森林，造福住户；实际上在建造时尘土纷扬，建造后滋养毒物，秋蚊子、蟑螂成群放肆、偶尔还有游滑的小青蛇来调味无聊的生活。
但是现在，方莘头一次发现了这破人工造景的用处，她只需要躲进去，就可以安安静静地成为“秋老虎”的祭品。心底空荡荡，唯留嗡嗡响。
王宛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地走到了方莘的身侧，她倒没有摘花，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花瓣边沿，手法如同语气一般轻柔，“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愿，但小莘你如果想要的话，这件事很容易就能办到。”
“哈哈，您刚刚说您要留在国内，lucien会同意吗？”方莘边调侃边十分大力地扯了一朵花。手心濡湿，本来是为了装酷的，现在被花刺给撸破了手，镇定的面容下，方莘不免觉得自己十分的狼狈——
——去年，这些花是她亲手给烧了的，大概这就是报应，啧。
“对，这里离你学校太远了，妈妈带你去学校附近的公寓住怎么样？”她瞥了眼方莘的手，没说破什么，只是补充些细节，“听你小舅说，你经常迟到，这样不太好。”
叛徒，方莘一把又薅了许多花，花朵噗哒坠落到地面，有隐隐约约的刺目红色。
“我朋友还在等，外公教我的待客之道首要的点就是——不要把客人晾在一边，我先进去了，拜。”
“小莘，你再想想，好不好？”
方莘挥手朗声笑道：“行！”反正想多久，答案都一样。
方莘仰头睨着地面，一脚将路旁的石子踢飞了出去。石子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路旁的小草上，方莘又弯腰将它捡起来，塞进了裤口袋。
王宛盯着方莘的背，许久后，她面色平静地驱车离去。
而方莘根本没管王宛怎么想的，直接将她扔在了原地。她既不是圣诞老人，也不是缺功德来满足凡人愿望的观音菩萨。她妈想的再多，那也是想想就行了。
她刚要拉开铁门，就看到许楚双手扒拉着铁门，楚楚可怜地盯着她瞧，空气刘海黏在脑门上，小脸蛋也红扑扑的。
方莘笑着鞠了个躬，道歉道：“抱歉啊，我妈她问我明天想吃什么，我选择恐惧症一上来就耽误时间了。”
许楚冲过去抱住方莘：“哇，小星星你和你妈的关系好让人羡慕哎！”方莘和她妈妈交谈时给人的感觉是那种满满的母慈子孝的氛围感，怎么她就像是自家女王大人的小走狗呢？许楚深表不理解，并且从眼底流露出了深深的羡慕。
“羡慕？”羡慕她从小就被亲妈给扔给外公和舅舅么，方莘笑道。
许楚松开方莘，用力地点着头，语气崇拜：“嗯嗯嗯，小星星你好飒啊。”
飒？方莘眉梢挑起，叹了口气，然后一副感化苦难凡人的圣僧姿态，语气悠悠：“好奇吗？”
许楚答曰：“还行，好奇心害死猫，我可以自己臆想。”
方莘的不靠谱答案都准备好了，许楚却给了这么个充满艺术家风格的答案，她的眉挑的更高，整个人凶神恶煞的，一副八七年红楼梦里王熙凤的干架架势，“那你自己猜，猜对有惊喜哦。”
许楚的心思都落到了这里的景致，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身侧人的表情。红色钞票的味道在这栋别墅里面展现的淋漓尽致，她胳膊一伸，指着面前碧波荡漾的池子惊叹道：“有泳池哎！”
“四楼有室内泳池。这个很少打扫，特别、特别的脏。”方莘看着蹲在池边舀水的许楚，表情十分扭曲。因为这臭水池子不是给人用的，而是——
“什么鬼东西！？”许楚一声惊呼。
而是给那几只乌龟玩的，池子底下还堆了一堆的絮状青灰色养料，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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