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袖
青城派内。
“主君，曹少钦将叶恍吊挂在东厂外了。”少作跪在冰冷的殿上，见四下无人，忙不迭说道，“主君，白月儿藏在青城派并不是长久之策，还望主君念及青城派的安危，三思。”
冷言倚坐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红绳：“怎么，我青城派百年根基，还怕曹狗不成？”
“主君，我们青城派只管江湖事，从不干涉朝廷上污糟事。人人皆知，曹少钦是圣上身边无可取代的红人，一手遮天”
冷言望着手上的红绳，笑意渐深。
少作见主位上的人毫无反应，偷偷抬头，只见冷言正望着那红绳走神，那红绳粗糙，一看便是女儿家的手工。少作不由感慨白月儿真是红颜祸水，一个小小的女孩，纵有倾国之姿，怎么能把这天下的权重之人都迷得神魂颠倒？
红绳的确是白月儿给冷言系上的，冷言经过白月儿的殿门时，便留意到殿门内有女儿家紧张的喘气声。
他驻足，屏住了呼吸。
果然，不过一会儿，殿门便悄悄开了缝，露出了白月儿满是困惑的小脸，看到门外的歪头笑望向她的冷言时，才知自己早被发现，无奈地从殿门缝隙中跻身出来。
“小桃子，一大早的，又是有什么新鲜把戏？”
“伸出手来。”
白月儿背着手，笑着说道。
冷言伸出了手。白月儿低着头，小心地将手上的红绳套在他的手腕处。
冷言望着手腕上略显粗糙单调的红绳，一挑眉，有什么话想脱口而出，瞥到白月儿还在打量着是否合适的认真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主君皮肤白，红绳戴着，越发好看。”白月儿将冷言手上的红绳转了一圈，直至那白玉桃子的吊坠显露出来，躺在冷言手腕的正中央。白月儿的双眸成了两抹弯月。
“白桃？”冷言将手腕伸到眼前，那颗小小的白桃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流光，“你自个做的？”
“喜欢吗？费了一番功夫呢。”白月儿脸上闪烁着一点骄傲与期待，“手巧吧？”
“嗯。”冷言点点头，见眼前少女似是有些不满于他的敷衍，便略显生疏地补充道，“挺好的我的意思是，很好看。”
白月儿耸肩，摇了摇头，下意识道：“主君，你别扭的样子真像”是像谁？名字已经快浮到嘴边，又被淹没了。
她闭着眼，使劲去打捞起淹没的名字，只能依稀想起那一身黑衣的背影，那背影带着肃杀之气，充盈着生人勿进的冷漠。她好像看过许许多多次这个人的背影，以至于那么根深蒂固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像谁？”
白月儿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只见冷言微昂着头，脸上神情不同于以往，带着令人抗拒的疏离与戒备。
她心一惊，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像像被压在花果山下的美猴王。”她语速极快地说完，笑着做了个鬼脸，一溜烟从殿门开的缝钻了回去，心惊胆战地关上了门。
白月儿倚靠在殿门上，听到门外的笑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心脏砰砰直跳，一切都很不对劲，可她却毫无头绪。
“无关男女情爱。”冷言站起了身，伸手撩开一侧纱帘，缓缓走到少作面前，眼睛却望向遥远的殿门外，仿佛想起了曾经的旧时光。
少作将头深深贴在两手交叠的手背上：“主君，红袖、香菱、夏丹已回，等待主君示下。”
“成者赏，违者罚。”冷言将手背至身后，“我以为，无需我多言。”
“红袖有所求。”少作略显犹豫。
“宣，红袖。”
冷言一拂袖，像是有些不耐烦，踱步穿过纱帘。
不一会儿，一女子逆着光出现在殿门外，走向殿中央，步步生莲。
少作闻到熟悉的香味，忍不住回头瞧，即使见过多次，还是忍不住惊叹一声。
那女子目光如钩，痴痴望着高位上的人，目光之炽热似能穿透纱帘，揣测主位上的人的心思。
红袖微微欠身，一行一动，一笑一吟，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使人全身酥软：“红袖，见过主君。”
“你有所求？”冷言淡淡道，似是并未被红袖的光彩所打动一分一毫。
听到冷言数年如一日的语气，红袖面色不变，心中一片苦涩。她是注定败在他手上的，无论江湖上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上，无论多少人为她展颜而不惜豪掷千金，冷言都是这样，始终是这样。
数年过去，她已经分不清是她的骄傲不允许，还是把征服这个男子当做习惯，更或是悲惨地爱上这个把一切视为豪赌的人。
少作察觉到红袖的暗示，默默地退出殿外，似是明白了什么，又悄然地将殿门关上。
待殿门关上后，他才苦笑，默道，世间情之事，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债，谁欠谁，冥冥中早已算不清。
红袖嘴角向上弯，笑意妩媚却带着几分落寞，每往前行一步，身上外纱便脱落一层，待冷言反应过来，即使透过纱帘，也能隐约可见其皮肤之白皙，身段之丰满。
“红袖。”冷言冷声道，不自觉带着几分警告意味。
红袖脚步停滞，声音娇软却带着几分怨妇般的不甘：“我不明白。”
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像画面定格。
红袖不死心，纤纤玉足刚往前伸，便听到冷言如叹息般的一声，炽热的心一下子冷却了，死死地望着那男子站起身，从一侧离去，背影之决绝，纵殿上的人再笨拙，也知不必追不能追。更何况，殿上站着的是历尽世情冷暖的青城派榜首红袖。
“不值得。”
红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不一会儿泪珠盈满眼眶，她扭头哭笑道，不值得，好一个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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