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最后的夏天
从冲绳回来后已经很久没见幸村精市。
偶尔能接到来自赤也诉苦的简讯，字里行间写满了对最近高强度集训的不满。
池田芽衣抱着手机无奈地笑了。
在冲绳的时候，不小心打碎酒店玻璃杯的切原赤也被真田弦一郎追得满楼乱跑，最后在走廊尽头和刚下电梯的幸村精市撞了个满怀。
脸色更加苍白的切原赤也顾不得思考，直接躲到了某个看上去危险系数最小的女人身后。
池田芽衣永远都忘不了切原赤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学姐！救命！”
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拉面过后，池田芽衣收获了一枚终极迷弟。虽然她觉得自己在切原赤也的眼睛里只不过是一个行走的救命锦囊。
尤其是这段时间，收件箱里总是隔三差五冒出几封顾左右而言他的信件。
——前辈！今天的太阳很耀眼！我们还在跑圈，幸村部长为什么不跑？
——池田学姐！副部长明明答应我打赢五球就请我喝饮料，结果部长说是打赢他五球！
——前辈！你想不想来看看我们？我们在xxxxxxx（前辈路上饿的话可以带薯片可乐汉堡包吃，多带一点）（（绝对不是我想吃！是幸村部长想吃！））
池田芽衣总能在这些文字背后看到一个惨兮兮、试图控诉某人斯巴达行为的可怜海带。
最近，某只海带诉苦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不由得想起，从冲绳回来后匆匆告别的他。
——最近的训练辛苦吗？
踌躇半天，打上了“有些想你”四个字，沉默地看了一会，终于又删掉了。发送。
本以为拿了冠军可以有一段休闲的时间，没想到修学旅行刚刚告一段落，网球部全体正选就去进行封闭式的合宿训练了。
幸村精市每天都会给池田芽衣打一个电话，或长或短。最近几天，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晚，声音也越来越透着疲惫。
很多时候，关切的心情都在喉头欲言又止。
她比谁都明白幸村精市的心情。
全国大赛时，身体上那种几近麻痹的疼痛和想赢的绝对信念一样清晰。池田芽衣知道，运动员一旦走上赛场，在拿到第一前永远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她是如此，幸村精市更是如此。
对自己心狠是第一步。
手机屏幕亮起。令人意外的，居然这么快回复了简讯。
——赤也那孩子又向你抱怨了吗？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下可坏了，赤也那家伙怕是又要增加训练量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只好故意逃掉了这个问题。
——快结束了。
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发些什么的池田芽衣陷入了纠结。
屏幕再度亮起。
——我很想念你啊，芽衣。
……
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在一瞬间变得柔和了。
他一直都比自己坦诚得多。
“幸村，接下来的双打训练……”柳莲二抬眼看到正拿着手机微笑的幸村精市，停下了正在翻着计划本的手，抿了抿嘴唇。
最近幸村的数据显示出了一种令人担忧的趋势。
虽然各项数值都依旧保持在十分优秀的水平，但在一些细小的方面，却慢慢地生发出了某种不可控性。
譬如昨天和赤也对战时平均慢了02秒的挥拍速度，前天回击真田的侵略如火时弱了几分的握拍力度。就连灭五感的释放都比之前的平均数据多了1～2球。
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是网球部的定海神针。
又似乎有什么变了。
只有柳莲二察觉到了的，一种微弱的不安。
——我也很想念你。
幸村精市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屏幕上的这六个字，终于忍不住仰头笑了。
这是他几天里，第一次畅快地看着太阳笑出来。
他突然很想见见她。什么都不做，就是见见她。坐在她旁边，半梦半醒地听她读书。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训练强度太大了，幸村精市日复一日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迟钝。甚至有的时候，他会有一种即将握不住拍子的错觉。这让他倍感焦虑。
他不是没想过休息。
但他是部长。
他是立海大附中网球部部长。
他一局都不能输。
还没能等到网球部回来，空手道社也要去长野道馆进行暑期集训了。临行前，池田芽衣在窗台上放了一朵向日葵，下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日本的暑假并不长，刚从长野回来的池田芽衣被池田正人锁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和暑期作业奋战。带了整整半箱的书走，励志和小野一柳互相监督，决心在集训时一举歼灭全部课业。奈何明日复明日，为了不被池田正人嘲笑，两人决定最后一天通宵赶工。不知是谁先打了一个哈欠，一晚过后，洁白如初的作业又被原封不动地背了回来。
偶尔，池田芽衣会抬头看看对面那扇窗户，很久不再有光从那片深蓝色的窗帘中透出来，也很久没在不经意间看到过某个在窗后对着画架沉思的少年。
听幸村说，集训回来后只是匆匆休息了两日便又与真田和柳赶赴东京同其他强校的网球部进行单独的训练了。一整个灿烂的夏天，池田芽衣与幸村精市永远在错过。
“芽衣，吃完饭了吗？”
某个夜晚，池田芽衣终于在十点前接到了幸村精市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了，让她的喉头泛起一阵酸涩。
话还没说完，他自嘲般笑了。
“抱歉，是我糊涂了，都这个时间了，你应该快要睡觉了吧。”
“你还没吃晚饭吧？”
“怎么会，当然吃过了。”
骗人……
池田芽衣忍不住捏紧了手机。
她早就知道幸村精市一定会这样云淡风轻地把无论多么艰苦的训练说成是一种消遣。所以早早买通了柳莲二向自己透露情报。
明明就是心狠到逼自己流干最后一滴汗水。明明就是那么任性地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
柳莲二说，幸村要突破一种新的技能。他已经完全忘我了。哪怕体力早已消耗到难以奔跑，也要硬生生站在场上继续进行场地和球路的计算。
“你……要好好休息啊。”
虽然知道他一定不会听。
“我有好好休息的～对了，芽衣，你们班老师有打电话通知留学的事情吗？”
“不要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啊！”
“哪有，我认真地在问呢。”
……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昨天通知的，好像是教育部给了很多带奖的名额。”
“你想出国吗？”
“我……应该不吧。你要出国吗？”
“网球部正选都不出。”
也是……说好了要拿三连霸呢。
“都快开学了，你还不回来吗？”
“明天就回。”
“是吗？”
听到池田芽衣一瞬间变得雀跃的语气，幸村精市愉悦地在风中抬头看了看月夜。
“芽衣。今天的月亮很好看呢。”
“是啊……”虽然不是满月，但连着阴雨了几天的夜空终于清朗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变凉了，有多加衣物吗？”
“还好，看了天气预报，东京今天应该还很热吧。”
“窗台上的小叶紫檀该浇水了哦。”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
等等！
……
池田芽衣突然像是如梦初醒般抓起摊在椅子上的披肩飞奔下楼。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却又无比期待某个看似不可能的结果。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某个清隽的身影正披着月色笑眼看着她。
“芽衣，我很想你啊。”
和冰帝成员吃完最后一日的晚餐，出门看见将落未落的夕阳。突然很想念她。
像情窦初开般的少年一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买了最近一班新干线往回赶。
终于，在月色正好时。
堵上了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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