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章 我不这么认为
我听到这话，不自觉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听到了什么？
黄香竟然知道？
见我安静下来，炙俈松开了握着我手腕的手，以眼神示意我看看坐在前排、魂不守舍的黄香，她拽着手里孩子的照片，眼神空洞可怕。
我期初没有注意到她，只沉浸于自己的发现之中，但见黄香这般，只能浅浅冲着炙俈点头。
他是对的。
黄香果然认出那是她的孩子，只是纠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列车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以及家里人为什么一口咬定孩子就在家中……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身子都在战栗着。
我极不情愿地，把目光从黄香身上移开，不解看着炙俈。炙俈见我已经知道，便索性把话匣子敞开，将所有细节一一道出。
他每月都会来回几次往返这趟火车，火车上的每个人他都非常熟悉，记得他们的长相穿着，知道他们的名字和基本信息。也是一次偶然发现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小男孩，便是黄香的孩子。也很快意识到黄香认出了男孩，只是犹豫不敢相认。
因为小男孩也认出了黄香，虽然他们只在多年前见过一次，但是家里有黄香的照片，老人们也长指着照片让他记得这是自己的母亲。他记住了母亲的轮廓，将她的眉眼鼻唇都深深刻在自己的脑袋里，可是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不敢相认。
“他是从那家里偷跑出来的，因为贪玩任性，不想被爷爷奶奶管教。”炙俈身子靠在座椅上，懒洋洋地以旁观者的角度说着，“黄香的父母都是本分又没有读过书的农民，教育孩子的方式粗暴简单，不听话便各种责罚打骂，以为只有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孩子本就性子野了些，又被打怕了，便带了些简单的行李，偷偷爬上了去往外地的火车，彻底没了音讯。”
我从小能接触到的亲情，全数来自于爷爷，软弱的父亲和强势的后母从未给过我一点关心，她甚至盼望着我死在外面，她便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但是我能理解小男孩那时出逃的心情，大抵觉得家里没有爱了，所以才要不惜一切地从那里逃脱出去。
我深知没有爱的家，便如囚笼一般，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刚才男人抓到小男孩偷东西，说了很多很多难听的话，甚至给他的父母扣上了一顶不会教育孩子的帽子，男孩正处在叛逆期，担心这样的自己无法被母亲接纳，并不想在这时相认，让他不光彩的一面被最亲近的人知道。
他怕自己的母亲也会不管他，所以倔强不想相认。
听炙俈说完这一长串，我对他还是有些刮目相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向他道歉，“我刚才冲动了，单以为你冷血，没想过其中的缘由，我向你道歉。”
可惜我到底有些高看炙俈，刚以为自己看错他了，他便把狐狸尾巴漏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怼了我一句。“那是，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一根筋地想做就做，从来不会过大脑，也不会想想因果缘由。”
我握紧拳头，这家伙果然嘴巴又臭又毒，我已经向他道歉了，按照常规的套路，他也该软下来说句稍微好的话，给我一个台阶下，便把这页翻过去了。
可是他没有，他一定要跟我杠上。
幸亏我大人有大量，没想和炙俈计较。扔给他一抹白眼后，恹恹以手托着下巴琢磨。“这倒霉孩子，还有这什么破事……顾琛口口声声告诉我，说我离开秦川便能隔绝所有的麻烦，结果半道上还碰到这么一件。”
不知该怪我倒霉，还是怪炙俈可恶，带着我上了这么一辆稀奇古怪的车厢。
我气哼哼的，一边数落炙俈的祖宗十八代，一边琢磨事情应该怎么收场。
不过突然想到什么，一下站了起来！
“你又抽什么风？”炙俈拿我没辙，一边拉着我坐下，一边吐槽到。“你这冒冒失失，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顾琛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我不淡定了，抽出被衣服包裹的皮鞭，指着上面残留的汽油痕迹，“我没有抽风，之后车厢不是会起火吗？这一车人不都会死于非命吗？我知道原因了，那倒霉孩子带了汽油上车，他想放火！”
我说着，不自觉倒吸了口凉气。
炙俈皱眉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到底还是不情愿地拉着我坐下。“我每月都会经历好几次火起，会看到大火吞噬了车厢，会听到人们无助绝望的惨叫，见到他们脸上的慌张和惊恐，你以为，我会不知道火是谁放的吗？”
他一句话把我点醒……
对，他一定知道火是小男孩放的。
可是……
炙俈拿我没辙，只能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他们已经死了，从我第一次上这列车厢时，就已经成了定局。你今天固然可以拦下小男孩，不让他放火烧了车厢，但仍然不会改变现状，等会还会火起，他们还是得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你所做的，都是无用功。”
换言之，如果可以救他们逃出生天，炙俈早就做了，也不用等我出面。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我打断炙俈的话，重新站了起来，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目光就这么直直和他对视，没有畏惧没有害怕。“就算改变不了结果，可我还是想要试试。说不定他们当中有人希望可以有人出面帮他们一把，更何况我既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便不能再袖手旁观。”
我盯着炙俈的眼睛，一字一顿。
“随便你。”
虽然他并不支持我的做法，不过也没有阻拦我，只是把身子往旁边微微挪了挪，给我腾出条道来。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果然和顾琛是一对。都喜欢乱来，尤其喜欢明知不可能，而一定要逆天而为。”炙俈表情晦暗不定地看着我，刚才这话也不知是在夸我，还是在变着花的损我。
我扔给他一个极其寡淡的白眼，没再搭理他，而是越过他朝着小男孩走了过去。
他蜷缩在角落里，旁边还坐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瞧见我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如果换做平时，我一定服软先匿了，不过想到我手上有鬼见愁的皮鞭，他再怎么凶悍也是亡魂，在皮鞭面前还是收拾得服服帖帖，干脆拉过小男孩，将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坐在他身边男人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刚才小男孩被痛骂的时候，男人并未站出来替他解围，便能说明他们关系不咋样，我又必须和他说明事情的厉害，干脆一鞭子落在旁边的椅子上，刚好打在男人的手指上，瞬间一缕青烟冒出，他疼得哇哇大叫。
“你对我做了什么？”男人恨恨瞪着我，我却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把小男孩护在身后，面带笑容看着男人。“也不做什么，只希望你行个方便，让我带他走，我有几句话和他说，说完一定完璧归赵。”
虽然面带笑容地说，不过玩弄着手上的皮鞭，威胁男人。
“好吧。”男人极其不爽地看了我眼，虽然没辙，却只能目送我带着小男孩离开，我押着他，把他带到车厢最后的洗手间里，重重把门关上，确定这里只有我和他。
他戒备满满地瞪着我，表情极为不善。
“你想对我做什么？”他将手环抱在胸前，这是个保护自己的动作，同时甚是戒备地盯着我。
我呼了口浊气，洗手间的空间狭小，就算他把身子完全抵在墙上，我距离他仍不过一两米的距离，把玩着手里的皮鞭，看着他那双虽然强撑，不过还在躲闪的眼睛。
“你信不信我叫人！”他再往后退了退，整个身子完全贴在墙上，越是强硬越能显出心虚。
“可惜，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把你放了。”我手握着皮鞭，和他讲条件。男孩虽然不爽，不过也只能轻轻点头，由着我去。
“我的皮鞭上有汽油，你该不会打算把这火车烧了吧？”没跟他兜圈子，干脆直接问出。我见那孩子的脸，一瞬煞白！
“我没有！”男孩反驳，但是却被我盯得小心思无所遁形，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好吧，我的确想过把火车烧了，我只有烧了火车，才能解脱。我也不想再偷东西，可是偷不到东西，那个男人便要把我活活打死。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我怔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问了遍。“你刚刚说什么？是那个坐在你身边的男人？你当初从家里偷跑出来，到底经历了什么？”
男孩吃惊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只是这句话刚说完便后悔了，可惜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到底没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我从家里偷跑出来，年龄太小打工没人要，就在车站的天桥下睡了几天，遇到刚才的那个男人，他给我吃的，让我去偷乘客的东西。他说没有人会防着一个孩子，就算被抓到也就说说，之后便把我放了。”
他说这些话时，会小心翼翼地避开我的眼睛，不敢与我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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