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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痴缠绵本难悟 上


清风拂面,酥雨初歇,小河细柳,日暮余晖落,红云不胜羞。

        斜阳欲落,江南小镇里处处升起炊烟,正当是家人晚饭相聚时,却有一人在街道上匆匆行走。

        此人身材削瘦,平常衣着,头上的青笠拉得极低,过路人若不细看,确难看见他的面容。

        他行至一间客栈之下,抬头望了一望,暗自叹了口气,便走进了客栈。

        “大爷,您是吃饭还是住店啊?”店小二立马迎了过来,待他看清这人的面容时,面色一惊,似有欣喜道:“沐老爷......”

        那头戴青笠之人抬手止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递给小二,并打手势让他自己忙活去。小二笑着接过碎银,便不再理会青笠人。

        青笠人走上了二楼,在一间客房外停了下来。他沉思了一下,正欲敲门,忽的一道粗犷的声音自房间内响起:

        “这雨下了几天终于停了,咱们明天便能到叶家庄了吧。”

        “哈哈,没想到三哥竟怕这江南细雨啊。”又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嘿嘿,你还别笑我,我看那个醉花阴的小妮子八成对你小子有意思,你小子是不是也......”

        那粗犷嗓音笑道,不过还没说完,房间内突然静了下来。

        “贵客既到,何不进来一叙。”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

        青笠人闻言推开了门,见房间内正坐着三个人,正是苏定淮、秦瀚宇和明千弈三人。

        “在下听闻三位大侠到了这小镇,特地前来拜访。”青笠人低头做了一揖道。

        “不知阁下是?”苏定淮问道。

        “在下沐鸣渊。”

        青笠人说着将头上的青笠取下,却见青笠之下是一张极其俊美的面庞,约莫三十出头,白净的面容更透出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便是明千弈,亦是自叹不如。

        “原来是玉面探花郎沐鸣渊沐探花,早便听闻沐探花乃是江南众名士中的翘楚,本欲前往府上拜访,怎料您反倒屈尊。”苏定淮闻言忙回了一礼。

        这沐鸣渊出身名门,自幼博学诗书,十九岁时参加科举便荣登金榜,夺得探花。天子本授予要职,怎料他同年便辞官回乡,理由是要亲自照料年迈的父母,当今天子推崇孝义,自是应允。沐鸣渊为人慷慨,时常救济穷人,并接济一些落魄的武林侠士,在江湖中亦是有一些名声。

        “惭愧惭愧,苏兄这可是折杀在下了。”沐鸣渊淡笑道,语气中透着谦和之意,让人不由相敬。

        苏定淮闻言倒是一怔,暗想三人皆是第一次来到这江南,与这沐鸣渊亦是不曾相交,而这沐鸣渊不仅知道三人的住处,更是认出了自己,这倒有些非常。

        而沐鸣渊似是猜到了苏定淮心中所想,道:“呵呵,三位今日早上在那茶馆中与醉花阴弟子对峙之事早已传遍小镇,特别是明少侠甘愿自受针痛亦要接下飞针之举更是让我们佩服非常啊。”

        “阁下过誉了。”明千弈闻言赶紧道。

        “原来如此,沐探花请坐,”苏定淮邀沐鸣渊坐下,后问道:“不知沐探花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探花一名实乃世人虚名,苏兄大可不必以此相称。”沐鸣渊淡笑道,神色竟自有一股不流浊世的清淡,让明千弈暗自佩服。

        “确是确是,倒是我拘俗了,那我就斗胆叫一声沐兄了。”苏定淮道。

        沐鸣渊轻笑一声坐下,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更突显他儒雅的气质。

        “秦兄名震北方,今日小可前来确是有一事相求。”沐鸣渊朝秦瀚宇道,

        “哦?沐老兄但说无妨,老秦若帮得上忙定不会推脱。”秦瀚宇本在一旁,忽听沐鸣渊说到自己,倒是一愣,不过一想苏、明二人以前极少涉足江湖,沐鸣渊此言倒是无怪。

        “唉,”沐鸣渊叹了一口气,脸色闪过一丝愁苦,“这真可谓是说来话长啊,当年我辞官回乡,想来众位也是有所耳闻吧。”

        “嗯,当年沐兄为照顾年迈父母辞官还乡,不尝为一段佳话。”苏定淮道,秦瀚宇亦是点头,只是明千弈对这江湖世事知之甚少。

        “当年辞官有一些原因的确是为了照顾父母,但当中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我的妻子。”

        “哦?”苏、秦二人闻言皆是惊疑一声。

        “唉,我现在的妻子乃是第二任妻子,原配妻子已于十年前去世。当年我金榜题名,又得天子赏识,委以重任,可谓是春风得意,怎料家妻却忽染恶疾,难以得愈,为了好生照料她,唯有辞去官职,带她寻访名医。怎料天不遂人愿,唉!”沐鸣渊叹道。

        “沐兄对尊夫人的情谊亦让在下敬佩,只是天道自有命数,沐兄无需太沉于旧痛。”苏定淮劝道。

        “是啊,天道自有命数,记得当年那老头也是这样说的。”沐鸣渊喃喃道,似乎若有所思。

        “沐兄说的是?”苏定淮忽听他此语,倒觉得好奇。

        “哦,苏兄可知你们下午在茶馆所遇的说书老者是谁吗?”沐鸣渊道。

        “他应该便是玄通老人宁澄星吧。”苏定淮似早已知晓。

        “苏兄果然是好眼力,”沐鸣渊没想苏定淮早已猜到,微露惊讶,随后又缓缓道:“记得十多年前我与故妻也是在这镇上举办婚礼摆下喜宴,邀请了许多江南名士,这宁澄星亦在其中。怎料正值喜庆之时,宁澄星忽道:'沐少爷你与东方姑娘命格相冲,天道有命,若是结合,必有一人难活过五年啊。'当时宁澄星面色赤红,话语絮乱,在场之人只当他是醉后乱语,并没有多做计较,怎料竟是一语成谶。”沐鸣渊语气中竟是带有一丝悔意。

        “宁澄星那老头有时候说起话来确实难以捉摸,只是据传他出身天算第一名楼玄风阁,精于易经卜算,三十多年前便凭此名动天下,沐兄为何当时没听他一句劝告呢?”秦瀚宇之前一直没说话,听到此处忽道。

        沐鸣渊闻言苦笑一声,好似自语:“浊浊浮世,滚滚红尘,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说话时神情露出回忆之色。

        “世人只道我沐鸣渊从小就立志功名,却不知我年少时亦是不学无术,纨绔浪荡。当年我到巴蜀游玩,本想观赏蜀道之险,却没想路遇强匪,随行家丁全被杀害,当时我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而文沁正是当此出现,记得当年她一袭白衣,容颜之美,真是宛若天人,”沐鸣渊说到此处时脸色神往,好似当年情景如在眼前,“文沁不仅容貌甚美,剑法更是出众,凭着手中一柄软剑,便将那伙强匪打得落荒而逃,英姿飒爽,可谓我生平仅见。”

        “初见文沁之时她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似乎常年隐居于蜀山之中。我与她说道这外面的花花世界,她显得十分感兴趣,按耐不住好奇心,便想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不过文沁的堂兄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并不允许,甚至要我赶紧离开,可没想到她竟在我离开之时背着她长兄偷偷跑了出来。自此我带着她游赏河山,那段日子真是逍遥快活。”沐鸣渊说起这段往事之时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在与文沁一起的日子里,我们慢慢喜欢上了对方,也将终生私定。为了取得她堂兄的准许,我便立志考取功名,获得他的认可。皇天不负,终于让我金榜题名,本以为文沁堂兄会答应我们的婚事,可没想到他依然不允许。我俩不顾他的反对,便在江南成亲,他后来亦从未到江南看过我们。”沐鸣渊叹道。

        “这姑娘莫非是...”苏定淮闻言似猜到了这沐鸣渊口中女子的身份。

        “嗯,文沁便是当今第一剑宗万仞谷掌门东方沧澜的堂妹。当年东方沧澜还未创建万仞谷,也不似今日这般名震四方,所以当年我们成婚之时别人只道文沁是蓉城哪户名门小姐。”

        “在我跟文沁成婚一年后,她为我生下了一个女儿,但那之后她便患上了一种无名恶疾,我们访遍京城名医,却都无能为力,无奈之下我只好带她回江南看能否有所起效。可她身体日况愈下,在我辞官回家三年后,她便离去了。”沐鸣渊说至此处语气轻微哽咽,可见他对东方文沁情之深切。

        “在文沁离去后,我本觉世间一切已是无趣,怎奈我是家中独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母便又为我续了一门亲事,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她虽为我生下一子,可我与她却完全没有任何感情,我二人纵是相敬如宾,我心中却依

        然难忘文沁,因此数年来我常常外出游玩,常常忽略了她的感受,我时常都觉得愧欠于她。”

        苏定淮与秦瀚宇听至此处不禁暗自唏嘘,却又疑惑沐鸣渊为何要把这些事告诉三人,他之前说的有事相求又是何事。

        明千弈以前几乎没有触及男女感情之事,初次听闻,倒觉没什么深切的感触。

        “数月之前,我前往苏州拜访友人,在一乐坊中偶遇一女子,容貌竟与文沁有八分相似,尤其是琴弦技艺,更是让人称绝。初见她第一面,便将我心中对文沁的思绪勾起,自那我每日便会前往与她引歌赋词,仅经几次,便互引为知己。”

        闻至此处苏定淮暗想这沐鸣渊乃是科考探花,学识渊博自然不必说,加上其面貌俊美,鲜有人能比,寻常女子与他不必交谈多次,必被他谈吐风采所倾倒。不过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此人风流多情,倒是一件奇事。

        “之前纵使我对家妻没有分毫感情,我亦不会做违背原则道德之事,只是这女子长相性格实在和文沁太过相似,看到她便好似看到文沁再生,不由得犯下过错。”

        苏定淮等人听此更是疑惑,不知道沐鸣渊把这些私事告诉他们到底是打什么算盘。

        沐鸣渊似是猜到苏定淮等人所想,叹道:“若是寻常女子,我自可将其娶至家中,纵使是妾室,也必不会亏待于她,无奈她的身份却非同寻常。”

        “哦?莫非她是什么公主郡主不成。”秦瀚宇道。

        “呵呵,秦兄说笑了,公主郡主怎会出入歌舫之地。”沐鸣渊失笑道,“她名为花旖青,乃是醉花阴掌门花盈月的义女。花盈月为人霸道任性江湖上无人不晓,旖青在其他方面还算大方得体,唯独感情方面,却是深受她影响,不仅要我八抬大轿将之娶为正房,更要将我妻子母子二人赶出家门。”

        “真是好生蛮横。”明千弈不禁道,随之他马上想起中午时遇见的花旖雯,她是否也似这般刁蛮任性。

        “正是,我自是不可能答应于她,可没想到她竟以自尽相逼。我原以为她为了吓唬我,便允诺她将她纳为妾室后亦会全心全意相待于她,怎知在我数次拒绝她的要求后,她竟投河自尽了。”沐鸣渊沉叹道。

        苏、秦、明三人闻言皆是大惊,难以想象花旖青性格竟偏激至此。

        “花盈月在得到旖青自尽的消息后十分震怒,而且旖青是她十分喜爱的养女,她将这其中所有过错全归于我身,要用我家中所有人的性命为旖青陪葬。”

        “不过此件事的过失确实在我,我以我之性命相抵亦是不错,只是祸不及家人,我固然死不足惜,可我家中无辜的人却不应该因此丧命。”

        三人闻言不由得沉默,这件事中的是非确实难以评说。

        “我今日来所为之事,便是请求三位出面护我沐府上下六十多条性命,而我自当以死谢罪。”沐鸣渊恳求道。

        “沐兄无需于此,别人怕那花盈月,我老秦可不虚,别说沐府其他人,便是你亦不用求死。”秦瀚宇豪声道。

        “正是,路见不平本就是我辈武人之责,而且此事是非难辨,沐兄不该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苏定淮亦道。

        “唉,你们不必劝我了,自多年前文沁去后,我的生命便已觉无味,本以为遇到旖青后能再找到活着的乐趣,却没想她会因我而死,我觉得若我仍苟且活下去,亦是如同行尸走肉,或许真的唯有一死,方能解脱吧。”沐鸣渊苦笑一声。

        “既然沐兄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沐兄所托,我三人必会竭力完成。”苏定淮正声道。

        闻言沐鸣渊不禁眉头一舒,片刻间竟直接站起并跪倒在地,道:“在下替沐府上下众人谢三位大义。”

        “沐兄赶紧起身!”苏定淮也是立马起身将沐鸣渊扶了起来,“沐兄何必如此,这不是折煞我三人吗。”

        “三位当受此礼。”沐鸣渊诚恳道。

        “武林正道,自当将匡扶正义、锄强扶弱立为己任。”苏定淮道。

        “若中原武林人人能像苏兄一般,这世道也不会如此了。”沐鸣渊叹道。

        “事不宜迟,我们尽早到沐兄家里去吧。”苏定淮道。

        “是是,我们这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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