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风云将起紫皇现 上
月上云端，皎影朦胧，最是勾动人心。
泰山之上，老松之下，树影斑驳，一对人儿，正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杨大哥，我们真的好久没有像这般呆在一起了。”
月光映照在那无暇的玉面上，使之更加柔美动人，螓首蛾眉，秀发如波。可仿佛也只有在杨云焕的怀中，叶雨荷的双眸中才能满含情意。
“是啊，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杨云焕温柔道。
当年独身闯江南，以一己之力震慑江南群雄那股豪气已敛于沉稳，鬓角微霜，目如瀚海，可那让人望之折服的英气却仍未消散。
“哪的话，若是等杨大哥，再等多少年我都愿意。”叶雨荷将头倚在杨云焕的胸口上，喃喃道。
杨云焕轻抚叶雨荷的秀发，看着她柔美的面庞，眼神愈发温柔。
“杨大哥，如果盈月姐姐当年不似那般刁蛮，那你还会喜欢我吗？”
叶雨荷眸子中似闪烁着光芒道。
杨云焕拨了拨叶雨荷额前的发丝，道：“尽管当年我与盈月在西北并肩御敌，但我于她终归没有对你这般感情，纵使没遇到你，待西域强敌退后，我也会与她说清楚。”
叶雨荷闻言不禁露出小女孩的喜悦模样，欣喜道：“以前啊我心中总是认为，就算你说你心中仍有盈月姐姐，我也不会有什么埋怨，但现在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好开心。”
“愿执君手，同赴风雨。雨荷，无论日后在有什么劫难，我都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杨云焕道。
若是叶雨荷责怪自己还好，偏偏她却又如此温柔，更是让自己的愧疚感加深。
当年初遇叶雨荷时，她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清纯不知世事，因出生于武林名门而对江湖充满憧憬，独自离家前往西北。
那时他年少英杰，意气风发，力挽狂澜将陷在众西域高手中的叶雨荷救出，其伟岸的形象便在少女心中再也难以磨灭。
纵使当年花盈月是如此美貌英秀，叶雨荷也愿默默追随在他身旁，不惧辛苦危难。
幸运的是，好在他心中亦是有她。
动乱之后，二人情定终身，更得双方长辈互定婚约。
可叹的是，无上峰这一封山便是十数年，两人也是就此难续一面，她也就独自等待了十数年，此番再聚，当年的懵懂少女已成现在的温婉淑女了。
“杨大哥，你千万不要对我有愧歉之意，我只要你心中有我就知足了，更何况日后还能和你一起厮守。”叶雨荷听出了杨云焕话中的歉意，忙抬起头道。
杨云焕望着前者脉脉含情的眼眸，平静的内心也不由自己的一荡，头缓缓低下，对着那浅红的薄唇吻去。
叶雨荷心中颤跳不停，月光下的白皙面庞绯红动人，在杨云焕面前，她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娇羞地闭上了双眼。
“叶姑娘！”
一声惊呼乍起，明千奕猛地清醒过了，只觉头疼晕眩不止，刚刚在梦中梦见叶雨荷，梦醒时分，更是落寞。
“倘若能永远不醒过来，该是有多好。”
明千奕心中暗自叹息，随后审视了下周围，似乎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之中。此时醉意未退，只觉全身说不出的难受。
他掀开车帘，发现这辆马车正停在一条大江之前，江边有一麻衣男子正在打水，似乎便是车夫。
“爷台，你醒过来了？”车夫提水走了过来。
“请问我怎会在此处？”明千奕揉了揉头，皱着眉问道。
“这是那位穿紫色衣服的大爷让我交给你的。”车夫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了明千奕。
明千奕想他说的定然是公孙品醇，接过信函，拆之而阅。
原来公孙品醇在那日饮酒后，听闻姚心竹又外出行医，但因明千奕仍深醉不醒，恐此番再次错过，又听明千奕说起叶雨荷与杨云焕婚事将近，明千奕虽心有所伤却不能缺席，便雇了一车夫将明千奕拉往齐鲁泰山地域。
“千奕吾弟，为兄虽知你情之所伤，然此事无法回避，望你心胸放开，莫要为难自己。倘若真无法抒怀，为兄特为你备了一葫酒，望你能在气闷伤心之时能得以慰藉。”
信函的结尾处似乎还留着淡淡的酒香，明千奕长叹一声。
情至深时，怎是说无谓便可无谓的。
“请问我已经赶路几日了？”明千奕向车夫问道。
“已经三日了，现已接近长江上流流域了。”车夫答道。
明千奕心中微惊，没想到自己竟是睡了足足三日，这睡梦中不知梦到叶雨荷多少次。
“那我们继续赶路吧。”明千奕道。
“好嘞。”
言罢马车继续前行。
明千奕坐在车中，掂量着手中公孙品醇所留给自己的“多情苦酒”，不再去运功清除醉意，而是希冀那股醉意能够愈来愈强，仿佛这样就能麻痹自己的内心，而不再去妄想不该所想之事。
可是若情之一字真是说放就放，那世间怎还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借酒浇愁，终也只是自欺欺人罢。
这般赶路的日子就在明千奕醉意醺醺中悄然流逝，跋山涉水，越长江，过黄河，巍峨泰山已入眼帘。
尽管公孙品醇给了那车夫不菲的报酬，但明千奕还是再次给了那车夫一些赏钱，那车夫乐滋滋地离去。
想起公孙品醇与姚心竹，明千奕倒是由衷希望前者一尝心愿，毕竟他不像自己这样有所顾虑。可他不知道，此时姚心竹却是将陷入马家的软禁之中，难得脱身，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明千奕将自己衣发好好整理了一番，那股潦倒之气方才稍稍散去，再度变为那英气勃发的侠士模样。
愈是往山顶走，明千奕心中愈是五味杂陈难以平静，就算那壮阔雄豪的泰山美景也是难以让自己从那情沼中脱身出来。
“嗖嗖！”
不知行走多久，忽然一阵阵剑斩长风的声音传入明千奕耳中，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小峰之上正有一白衣少年执剑而舞，云淡风轻，颇有仙家气息。
明千奕静静观看，这剑招开合大气，古朴威严，正正契合这五岳至尊的磅礴之相。
这路剑法名为“泰宗剑法”，乃是《无上真经》中的两路剑法之一，有容纳万象之威仪。
这执剑少年虽说手法尚且稚嫩，不能充分展现出那种大气，却也隐有威严透出，假以时日，必成非凡。
“明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稚嫩的声音将出神的明千奕给惊了醒来，他回过神，发现那白衣少年竟是离雁遥。
此时的他离雁遥比起之前，灵秀之气仿佛更盛几分。
“现在你应该叫我明师兄了吧。”明千奕笑道，他没想到竟真如洛紫皇所料，师父果真收下了离雁遥。
“是，明师兄，”离雁遥高兴之色浮于脸上，看得出也是十分想念离雁遥，“师父和师兄们也是非常想你呢，你回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喝大师兄和雨荷姐姐喜酒了。”
明千奕原本稍稍平静的内心在听到这句话后猛地再次掀起千般波澜，脑子空白一片。
离雁遥见他面色奇怪，只道是因为赶路劳累元气没有回复，便拉着后者的手往无上峰行去。
此时无上峰之上已是一片喜庆颜色，这还多亏了秦瀚宇在张罗，就连那大殿之前，也挂上了喜字灯笼。
叶雨荷心灵手巧，正在装饰着大堂，见明千奕走进来，立即放下手中事物，迎了上来。
看到这张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庞，明千奕心中却是不知是喜是忧，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袭上心头，既忍不住想一望音容以偿思念，却又不知为何心生一种怯意。
“你怎么变得这般憔悴啊？”叶雨荷毕竟女儿心细，一下子便注意到明千奕过度酗酒的萧索模样，真心关切道。
明千奕不敢与之对视，赶忙将头转向一旁，道：“可能是路途遥远，身体不适之故吧。”
叶雨荷见明千奕敷衍回答，也没在追问下去，又问道：“那苏颜呢？有安全抵达万仞谷吗？”
离雁遥也是非常关心沐苏颜，亦是凝神侧耳。
“我在半途遇见了万仞谷的长老东方白宣前辈和东方沧澜前辈的大弟子文少瑾，他们正带领一帮万仞谷弟子扫除贼匪，我便将苏颜交给了他们。”明千奕道。
“若是东方白宣那老头，也倒是可靠。”
一道沧桑的声音由殿外传来，明千奕转过身，正是云正岚缓步走进来，他的旁边则是法行和尚。
“徒儿拜见师父。”明千奕恭敬道，便要跪下。
“哪有这么多礼节。”云正岚微笑着伸手微微一扶，便是止住了明千奕。
“明施主，别来无恙啊。”法行和尚和声笑道。
“法行大师安好。”明千奕道。
“哈哈，四师弟终于回来了，咱们终于可以喝到雨荷姑娘和大师兄的喜酒了，我老秦可是好等。”
一道如雷嗓门响起，正是秦瀚宇风风火火地大步走进来，杨云焕与苏定淮慢慢后到，原来秦瀚宇本应在他二人之后的，但他性格急躁，便是大步先走在了前面。
叶雨荷微微羞红，轻啐一声。
“我看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苏定淮笑道。
“嘿，那句话咋说的，子非雨荷姑娘与大师兄，怎知雨荷姑娘与大师兄之急啊。”秦瀚宇道。
叶雨荷闻得此言羞红更甚，看到那种娇羞之美，明千奕只觉心中颤动不断。
“瀚宇，师父和大师面前休得放肆。”杨云焕笑骂道。
杨云焕到底是大师兄，秦瀚宇一下子便消了躁气。
“四师弟，此番护送，路途遥远，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既然回来了，便好好休息。”杨云焕向明千奕道。
听着杨云焕关切的话语明千奕心中一凛，暗想：“大师兄从小便极其关心我，我怎还能对雨荷姑娘怀有非分之想，我从小学的伦常之道便是白学了吗？”
此时明千奕心中微微平静，回应道：“谢大师兄关心。”
云正岚见众弟子齐聚自己身旁，颇感欣慰，笑道：“择个好日子，便将雨荷与云焕的婚事给办了吧。”
“千奕，随我到静心堂来一趟。”随之云正岚缓步往殿外走去。
明千奕隐隐不安，却也是跟了去。
静心堂内摆设极其简洁，一方木桌，几张椅子，其意便是要澄清堂中之人内心所想。
明千奕走入静心堂中，云正岚已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师父。”明千奕恭敬问候道。
“嗯，”云正岚微微点头，“想来此番巴蜀之行，必然发生了不少事吧。”
望着云正岚深邃的眼神，只觉仿佛心中的一切都被看穿，展露无遗。
明千奕不敢隐瞒，便将进入巴蜀后的事全部道之出来，包括为助花旖雯脱身而与东方白宣对掌、身受重伤得“药仙子”姚心竹救治、峨眉山下偶遇公孙品醇，只是在与公孙品醇饮酒一事上，他并没有将二人皆是为情所困之事道出，只是说二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而已。
云正岚闻后为明千奕把了把脉，道：“看来那‘药仙子’医术确实高明，按理来说以东方白宣的功力，你不死已是庆幸了，如今竟能安然无恙。”
“正是，日后若有机会徒儿定会再去道谢。”明千奕道。
“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云正岚点头道，“至于那醉花阴的小丫头，日后你若再到江南，也去好好道谢吧，虽说花盈月行事任性乖张，但在武林危难时能不失大义，也可算是一女中豪杰了。”
“是，弟子知晓了。”听云正岚没有像东方白宣那般排斥醉花阴弟子，明千奕倒有些惊奇。
“还有，过度酗酒终究对习武有所损伤，日后如无必要，便少饮酒。”云正岚道。
“是。”
“对了，我已收雁遥为第五位弟子，他以后便是你的师弟了，倘若他在习武或出事上有什么迷惑的地方，也要悉心指教。”
“是。”
“好了，我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明千奕暗自松了口气，似乎书庆幸自己对叶雨荷暗怀情愫之事没被云正岚发现，恭敬地应了一声后便转身退了回去。
在明千奕走后，云正岚独自坐在静心堂内，似是陷入沉思，只听他自言自语道：“该来的终归要来，只望你们都能逃过此次大劫吧。”
杨云焕与叶雨荷的大婚之日不期而至。
无上峰上虽少人烟，但今日也是一片喜庆之色，倒不似往常那般冷清了。
大殿之上，云正岚端坐于主座之上，法行居客座，其他弟子站于两旁。
身穿红色喜服的杨、叶二缓缓由殿外走了进来。
杨云焕本就英伟不凡，此时穿上喜服，带好冠饰，更显俊美。
而叶雨荷，平日里只着淡妆，已是美貌动人，如今精心打扮一番，更显精致之美，少了一分江湖意气，多了一分端庄精致，宛若贵妃美人，顾盼倾城。
这二人站在一起，真如天造地设。
叶雨荷在杨云焕搀扶之下走到云正岚面前。
“一拜天地。”苏定淮浑厚的声音响彻大殿。
二人随即对着殿外天地虔诚而拜。
“而拜高堂。”
二人转过身来，恭敬地向云正岚叩拜。
见得首徒一直受到拖延的终身大事总算落成，云正岚向来淡然平静的面庞也是溢满喜悦之色。
“夫妻交拜。”
二人面对面，四目相视，皆是满含道不完的深深情意。
自十多年前的相遇，到如今的重聚，共结连理，情并未因时光与别离而褪色，反而愈加令人痴迷。
愿得有情人，携手不相离。
岁月尽相逝，不渝无悔心。
随着二人深情对拜，等待十多年，终于此时礼成。
“雨荷，今后，你便是我无上峰之人了。”云正岚开怀道。
“嗯。”叶雨荷亦是欣喜地应了一声。
“阿弥陀佛，恭喜杨施主叶施主喜结良缘。”法行由衷祝贺道。
“恭喜大师兄，叶姑娘。”苏定淮祝贺道。
“什么叶姑娘，咱们早该改口叫大嫂了。”秦瀚宇笑道。
“就数你话多。”叶雨荷轻嗔道。
“呦呦呦，这刚拜堂就开始摆谱了，这大嫂也忒厉害了吧。”秦瀚宇大笑道。
众人闻言皆是忍俊不禁，开怀大笑。
唯有一旁的明千奕，却是独自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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