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沉
黎厌从早餐店忙完出来的时候，学校已经上了两节课，她又回教室睡了两节课，也就差不多到中午了。
广播里熟悉的喇叭也在提醒她该吃饭了。
黎厌从包里拿出饭盒，去了开水房。饭盒里是今天早上早餐店剩下没卖完的两个包子，以及老板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出来的白米饭。
开水房已经排了个s型，她穿过人群去，到了最里面，人最少。黎厌接满了热水后，冷凝在一起的饭在温度的作用下慢慢散开。她懒得找位置，直接走出门找了个人经过最少的楼梯口坐下。
没多久，就全部扒拉完了。黎厌看着面前空空不剩一粒米饭的饭盒，沉思。
她走的时候把所有的积蓄都存到了疗养院里。因为那地方花销大，如果有用得到的地方，也方便直接记账拿钱。
就是不知道明天该吃什么了……
“什么找到了？”
“你不知道吗，就学校门口啊。隔三差五都有人在那问，逮着人就问。”
身旁两个女孩结伴下楼梯，黎厌从发呆中回过神来，也站起了身。
“什么好朋友？找谁的好朋友？”
“谁知道呢，我又不认识。”
“好吧，不过这女孩也挺惨的，怎么就惹上这群人了，听说是这条街出了名的街霸。”
“可不是吗，凶神恶煞的。我每天路过都躲得远远的，深怕撞上他们。”
两个女孩手挽手走得慢，挡住了黎厌的去路。
她两手揣进包里，从她们一旁绕过，加快速度下了楼梯。
女生之间八卦的信息总是传得最快。
不过与她无关就是了。
-
水泥地上的落叶散落各地，大大小小随意堆积，一地的扫把被丢得东倒西歪。
花衬衫男用手狂扇着风，似乎也并不管用，像是地面烫脚一样东走走西走走。
身旁男子穿着黑夹克，底部露出一圈白色的校服。他两手压在扫把棍头上，背后靠着栏杆，来回踢着脚下的落叶。
好不容易被扫堆积起来的落叶又被踢得到处都是。
下课铃声再次响起，花衬衫瘫坐在地上看向身旁，“老大，你说你要找的那人会不会来啊？”
夹克男半蹲在地上，右手正在用小刀专注地削着手里弹弓被轻微损坏的地方。
他吹开小刀上刮下的木屑，“会。”
他身后的大树上还靠着一人，手脚都被绳索捆了起来，眼睛和嘴巴也被封条捂住了。
周围三三两两站了些人，身上的校服都穿得歪七八扭的，现在也都躲在大树下乘凉。
炎热的太阳实在让人顶不住，花衬衫额头上大颗汗珠滑落。他不耐烦地推桑身旁的两人，“继续去门口守着去。”
被指派的两人不情不愿起身，朝大太阳下走去。
-
讲台上，老师正在布置作业。底下的人蓄势待发，下课铃声一响，轰得跑了出去。刚说完一个字的老师摇了摇头，直接把书一关，径直出了教室。
黎厌也收拾好起身。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围了一堆的人。黎厌停下脚步观察，原来是前面有人挡道，正拉着路过的人一个一个看。
不过那些人她并不认识，也不是那天追她的那伙人。她便低着头，从人群的外围穿过了。
“就是她！”耳旁传来声音。
黎厌回头，说话人黑色牛仔裤上明显人为割开的破洞格外得显眼。
她有印象，正是那天骑自行车不小心撞到她的人。
话一出，那些人挪着步子朝她方向而来，团团把她给围住了。其中一个还是那天跟踪她的花衬衫男。
什么时候结的梁子？来学校也没几天。
三番五次的。
还没等黎厌想出这几人想干什么。突然迎面飞来一个小石子，从她耳旁擦过，手法熟练。
黎厌低下头，沉默片刻。
“林闻，有意思吗？”
远处的夹克男举着弹弓的手还没有放下，恶趣味整蛊成功的笑僵在了脸上。
下一秒又重新带上了玩味的笑容，从人群的后面走了出来。
林闻走近，在看到黎厌的那一刻，他眼神冷了下，“谁动的手。”
一旁的花衬衫和破洞牛仔裤双双对望，摇了摇头。
林闻低下头，抬起又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啧啧，看这脸上挂的彩。看来，你过得也不是很好嘛。”
花衬衫和破洞裤朝林闻看了一眼，觉得那笑瘆得慌，不自觉耸耸肩。
林闻收了笑，双眼微眯，“不过……正合我意。”
林闻跟黎厌隔着好几米，吃瓜群众们在林闻走出来的时候就自动退到一旁，站成两排，为他俩隔出一个通道。
他抬手招了招，围在黎厌身侧的人也自动退到了后面，两人面对面各站两端。
林闻朝身后看了一眼。
“上去！”甘芹芹被旁边的人一把推了上去，站到林闻旁边。布条被扯开，甘芹芹睁开眼，看到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只不过那眼神可好不友善。
甘芹芹双眼湿润，转头看到黎厌的时候，更加忍不住委屈的神色。
林闻欣赏着女孩眼神里的惊恐，扳正她的肩膀对着黎厌。他微微仰头，放大音量，“听说她是你好朋友？”
黎厌没说话。
右手的小刀露出刀锋，林闻抬起手，在甘芹芹肩膀的衣服上轻轻擦拭，拂去刀尖上的屑渣。
甘芹芹本能地后缩，下一秒又被脖子上的力道抵了回来，“别动，一会划到脸可就不好了。”
轻声细语中带着不可反驳的威胁。
“怎么，见死不救？”林闻抬头。
黎厌还是不语。
“不像你啊，你不一直都是见义勇为的‘女大侠’吗？”
黎厌转过身准备走，两个小混混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林闻眼神冷了下来，低头靠近甘芹芹耳旁，“亏你还把她当朋友，危险时刻随时可能抛下自己的伙伴，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他一字一句，“她这种人是不配拥有朋友的。”
黎厌背对着他，同样冷笑一声，“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没有朋友，也没把任何人当成好朋友。”
说到“任何人”三字时她加重了语气，说完便抬脚走了。
林闻放在甘芹芹肩膀上的手用力捏紧，痛得甘芹芹倒吸一口凉气。
林闻看着黎厌走出人群的背影，将手里的弹弓狠狠砸向了地面。甘芹芹被吓得尖叫出声，合着刚刚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给老子闭嘴！”
甘芹芹哭得更大声了。
“那边的干什么呢！”保安拿着棍子指着他们，朝这边跑来。
看热闹的同学们立马散开了。
“来人了，闻哥，快走！”花衬衫第一时间去拽林闻。
而林闻此刻正一动不动看着站在保安室门口的身影，台阶上黎厌冷眼回之。
等那身影消失不见了，林闻才开始有所反应，保安也来到了跟前。
花衬衫叹了口气，停止挣扎。
-
今天医院难得没有那么忙，护士们都围在前台磕起了瓜子。
突然一人对着门口“哟”了一声，其他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后，也都跟着瞎叫了起来。人群中用扇子扇凉的女子突然低下了头。
赵姐放下瓜子，拍了拍手上的残屑，起身到柜台，“周医生，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附属小医院。”
旁边有人立马打趣道：“哎哟，周医生再不来，有些人都要把医院门口给望穿了。”
刚才低头的女子瞬间带上了点羞涩，用扇子佯装去打刚刚说话的人。
周沉忘点头微笑，递上一张纸条，“我是来拿老师上面说的资料。”
又有人开口：“小洁，还不快去给你们家周医生找资料。”
小洁“哎呀”一声跑进了背后储藏室。
看着小洁落荒而逃的背影，那群人哈哈笑了起来，赵姐也跟着笑了几声。她转身打开档案柜，从第3排扯出了一个牛皮纸口袋，递给了周沉忘，“周医生你看看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周沉忘全程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他接过袋子，打开大概扫了一眼，点了点头，“是这个没错，那我就先走了。”
一个二个又开始调侃。
“周医生记得常来啊，我们这疗养院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也没什么帅哥，你经常过来我们看着也养眼。”
赵姐回头，把刚剥开的一片瓜子壳丢了过去，“好了，玩笑适可而止，你们这群盘丝洞的妖精，人周医生下次都不敢来了。”
那群被数落的护士没觉得难为情，倒是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桌上的记录本被碰了下来。
周沉忘弯腰捡了起来，正准备放回桌上，手指压在最后一页上，他眼光停留了半刻。
“赵姐，你们这35号床病人什么时候入住的，我可以去看望一下吗？刚好医院那边也不是很忙，也不慌着回去。”
赵姐先是愣了一秒，后点了点头，“可以啊。”说着就领着周沉忘朝前走。
“不过你们的确是很少来我们这。”
“科室那边太忙了，这本来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颜老可是南桦第一刀，您又是他爱徒，能有时间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已经稀奇的不得了了。”
周沉忘笑着摇头说没有。
两人说笑着就来到了病房门口，赵姐敲了好几下门，没有回应。突然想起什么，“哦，她们今天应该是都去做集体活动了，所以你看那一个个才没事做聚在大厅，还有闲心拿你开玩笑。”
周沉忘摇摇头，他没有放在心上。
“那活动什么时候结束？”
赵姐：“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一块是咱院活动部负责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那就不用麻烦了，我下次再来吧。”
两人说着准备倒回去，旁边拐角冲出来一人，直直撞了上来。
周沉忘回过头，是个才到他膝盖的小孩。他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小朋友没事吧？”
“我没事。”小淘指着地上摔成两半的风车玩具，“就是它可能有点疼。”
“那哥哥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小淘撅着嘴，“买不到的，那是我厌厌姐自己做的。”
厌厌？
记录表上最后一页的探视记录是黎厌的签名。难道？不过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周沉忘右手伸进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蹲下身，刚好和小淘视线相平，他把糖递了过去，“小朋友，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小淘看着面前的人，眼睛眨巴了一下，犹豫两秒，接过棒棒糖。
“叫黎厌。”
旁边的赵姐看了小淘一眼，“哦对，这好像是35号病床的家属。”
周沉忘点了点头。
“那你阿婆在哪里？”
“我阿婆在后院。”
周沉忘左手又拿出一颗棒棒糖，“可以带哥哥去找她吗？”
小淘这次没有犹豫，一手接过棒棒糖，另一只手牵着周沉忘的衣服往前走。
没过一会，就把周沉忘带到了后院。阿婆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们，头上的大树帮忙挡住了晒人的阳光。
赵姐：“我把老人家推过来吗？”
周沉忘连忙摆手，“不用。”
他还没准备好见面说什么。
谁知小淘朝着前面背影一个大喊。
“阿婆——”
周沉忘没来得及做反应，阿婆闻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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