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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将军


  “绣花呀。”秦晚妆只当林岱岫没听清,  又乖乖重复。

  她急着做香囊,扯住林岱岫的袖摆,想往檀青台上跑:“林哥哥,  快走,我想学啦。”

  竹简一伸,  顺着小猫儿的脖颈把她勾回来。

  林岱岫不知道这小混账成日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气笑了,  问:“我为何要教你这个。”

  “好笨呀,林哥哥。”

  秦小猫儿不明所以,觉得林哥哥有点儿奇怪。

  她仰起小脸儿,眸光湿漉漉,温言细语给林岱岫解释:“因为林哥哥是先生,我是学生,  我不会的东西,  合该林哥哥来教我呀。”

  十分理直气壮。

  “……”

  林岱岫欲言又止。

  

  雾锁楼台,  檀青台上一片迷蒙。

  “林哥哥。”秦小猫儿不知何处爬上长桌,懒洋洋的,摊成一块儿绒白糯米饼。

  小混账翻一翻,半张小脸儿贴着梨木桌案,看着长桌边跪坐的青年人,  有些好奇:“林哥哥,你何时才能教我呀,你已经看了一刻钟啦。”

  林岱岫垂首,眸光清和,  清瘦冷白的指尖拈着细长的银针,  他微微蹙眉,  将针穿过样布,  留下长长一道红线,他细细端详了会儿,道:“何必着急。”

  “欲速则不达。”他举起样布,对着昼光瞧了瞧,哄小猫儿。

  秦晚妆轻轻唔了一声,小脑袋凑过来,也看那块布样,有些奇怪。

  她觉得林哥哥绣得乱七八糟,像是在进行一些神秘的古老仪式。

  但是秦小猫儿也不明白,就乖乖在一边看着。

  昼光清越,清风肃杀。

  秦晚妆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红白丝线绕成一堆,缠上青年人清瘦的手腕,扯也扯不下来的时候,秦小猫儿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声音软乎乎的:“林哥哥,你这样做,会让香囊更好看吗?”                        

                            

  “……”

  不,这样只会让他显得更愚蠢罢了。

  林岱岫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青年人垂眸,看着自己缠满红线的手,轻轻咳了一声:“此事非我所长,我须先研究研究,再教往往。”

  “昂——”

  秦晚妆应了一声。

  秦小猫儿的宗旨是,遇见困难睡大觉。

  没一会儿的工夫,她又阖上眼,卷翘长睫轻轻颤抖,小脑袋一磕一磕的,打了个小哈欠。

  睡前迷迷糊糊的时候,小混账还蹬鼻子上脸,扒着林岱岫的绛红袖摆,语重心长地叮嘱:“林哥哥,你要好好研究呀,要认真一些,不可以走神,我很急哒。”

  “……”

  窗牖外,枯枝败落,水雾渐生。

  “你做我先生吧。”

  红线缠手,林岱岫再一次被气笑了:“混账东西,无法无天了。”

  “何人惯的。”他轻斥。

  没人回应,小混账已经呼噜呼噜睡着了。

  

  直到最后,林岱岫也不知道该如何绣香囊。

  他把自己关在檀青台上关了一整日,细密的丝线拖到地上,乱七八糟。

  红丝纷乱,顺着乌发垂下。

  林岱岫身上都沾了不少线,他忍无可忍,果断放弃,差相白去请了个绣娘。

  秦小猫儿绣香囊时,绣娘就在一边教她,绣娘下一针,秦晚妆下一针,废了十多块上等料子,终于绣出个勉强能拿得出手的香囊。

  小猫儿很满意。

  她兴冲冲跑到秦湫书房里,想让阿兄瞧一瞧。

  风正清寒。

  秦晚妆站在回廊下,敲门。

  “阿兄。”

  脆生生的声音,带了几分雀跃。

  她蹿进书房里,遥遥便瞧见窗牖边,枯枝斜斜打下,昼光清如许。                        

                            

  秦湫坐在书桌前,蓝衣清瘦,他正垂眸,微微蹙眉,辨不清什么神情,但依稀能感受到青年人身上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冷戾。

  秦小猫儿蹭过去,悄悄探出小脑袋,看书桌上摆着的几十张画像。

  画像边附了文书,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小字。

  画上的女子大多生得漂亮,端庄秀雅,或坐或立,隔着画像瞧,也能辨清女儿家身上独到的风韵。

  秦晚妆很好奇,她戳一戳画纸,仰起小脸儿,问秦湫:“阿兄,这些是未来的嫂嫂吗?”

  秦湫把小猫儿拎到一边,轻斥:“胡闹。”

  “这些都是清白的女儿家,岂容你这混账胡言乱语。”青年人眉目疏冷,冷声教训蔫儿巴巴的小家伙儿。

  他将桌上的画卷都收起来,一一整理好,把西桥叫进来:“把这些画像都送回京师。”

  “此外,告知相爷,湫自知身份低微,商贾市侩难登高堂,亦羞于攀附世家姑娘,让他不必再白费心思了。”他语气松缓,似流水潺湲,言语间,却尽是不容违逆之意。

  西桥接过一沓画像,应是告退。

  秦相最近不知发的什么疯,格外操心他长子的婚事,隔几天就送来一堆画像,可见朝堂还是不够乱,他还有闲心做这等事。

  离年关越来越近,秦相插手云州事也越来越频繁。

  秦湫颇厌倦。

  他单手抵额,霁蓝袖摆扫过白玉笔架,青年人微掀眼帘,看著书桌前蔫儿了吧唧站着的小姑娘,声音温和:“往往,过来。”

  “我来啦。”

  漂亮小猫儿不记仇,秦湫一叫,就吧嗒吧嗒跑过去。

  秦湫将小猫儿揽在怀里,将秦晚妆发间的枯黄小叶摘下,又拿起木梳。                        

                            

  冷白清颧的手指穿过秦晚妆乌黑的长发,温温柔柔的,木梳顺着长发而下,他将秦晚妆的乌发梳顺了,似是漫不经心,问:“往往还记得京师是什么模样吗?”

  “嗯——”

  秦小猫儿想了想,娇声娇气回答:“坏人在京师,唔,京师的雪很大,可冷啦,阿兄。”

  秦湫眉眼舒展。

  青年人行为举止都带着些清冷气,难得温和下来,就像一块化了的湖冰,长发顺风吹起,他轻声笑,揉揉小姑娘的长发:“有我在,总不见得冻着你。”

  秦晚妆的小脑袋空空荡荡,也不知道阿兄为什么要说这个,她想不明白,仰着小脑袋,眸光懵懵懂懂。

  秦湫的温柔似乎只有短短一瞬。

  等小猫儿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披了一件绒白氅衣,她又听见不悦的斥责:“秋日清寒,为何穿得这么少。”

  秦小猫儿哼哼唧唧:“我不冷呀,阿兄。”

  却不敢把氅衣解下。

  秋风萧条肃杀,顺着窗牖往里吹。

  “咚——”

  轻轻的叩门声。

  “进。”秦湫淡淡道。

  “东家。”西桥走进来,禀告,“定远将军求见。”

  “定远将军?”

  秦湫想了想,依稀记起,京师新封的定远将军是常家的女儿,归属太子一脉,她现下该在出征路上才是。

  秦湫垂首,看着茫然的小姑娘,将手中的木梳放下,语气清和:“请将军进来。”

  正厅。

  秦小猫儿也不知道,阿兄待客,为什么要把她叫上,但是能去瞧热闹总是好的,小姑娘跟在青年人身后,蹦蹦跳跳,十分活泼。

  “阿兄,将军是什么人,漂亮吗?是不是很高,很厉害。”秦晚妆的话跟倒豆子一样,“我看话本上说,将军都是长胡子,有八尺高……”                        

                            

  “往往。”秦湫屈指,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不得无礼,且止。”

  秦小猫儿已经止了。

  因为她透过正厅的重重门楣,瞧见侧座上坐着喝茶的漂亮姐姐。

  常静柚着黑衣,乌发高束,漂亮的瞳孔里满是精神气。

  她看见门口的人,站起来,英姿飒爽,俯身行礼道:“太子麾下常静柚,见过秦小姐,秦长公子。”

  秦湫也作揖回礼:“常将军。”

  霁蓝袖摆垂曳而下,青年人眸光清冷,像山间朦胧的湿雾。

  “常将军。”酥酥甜甜的声音,软软的。

  秦小猫儿也学着阿兄的模样,乖乖巧巧,俯身作了个揖。

  她牵着阿兄往前走,站在常静柚身边,仰起小脸儿,很期待:“是漂亮哥哥让将军姐姐来找我的吗?”

  虽然将军姐姐好看得让她心尖儿颤,但还是漂亮哥哥重要一些。

  她、她想漂亮哥哥啦。

  常静柚想了一会儿,才察觉到秦晚妆口中的漂亮哥哥就是太子殿下。

  她吩咐随从将从京师带来的匣子拿出来,言语恭敬:“是,末将遵殿下口谕,来此探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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