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虎口
那天沈迟白得知沈勉急病，便匆忙别过踏上了回京路。
他本以为这昏聩无能的父王终于要驾崩了，可经过一天一夜的快马加鞭赶到宫中时，他才得知沈勉不过是感染了严重的风寒。
而沈勉之所以急匆匆地将沈迟白叫回宫中，又小题大做地让他和沈旭晏一同守在榻侧，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在噩梦中梦到自己驾鹤西去无人送终罢了。
可风寒终归只是风寒，纵使病得再重，在宫中十余个太医的医治下，也很快就有了好转。
沈迟白心中气不过，每日又看着几个太医轮换着给沈勉送药把脉，针灸药浴，心中愈发挂念起那尚未痊愈的黎莘。
这一晃眼过去了三日，沈迟白在沈勉面前本就装得没有正形，此时也就毫无顾忌地，在父兄面前神游着让思绪飘去了黎莘那边。
沈迟白与往常一般，和沈旭晏一同坐在羲和殿外的花园中，心不在焉地将茶水送进嘴里。
他这明目张胆的恍惚模样被沈旭晏看了去，被沈旭晏轻嘲道：“这丰城日渐富裕，倒真是让你流连忘返了？”
“不知是什么让二弟你如此挂念？”沈旭晏似笑非笑地斜着沈迟白道，“是酒色？还是钱财？”
沈迟白很快回过了神，他摸着后脑假装憨笑：“皇兄说笑了，这丰城如此贫瘠，哪来的什么钱财。”
“孤倒是听闻，最近那黎姓姑娘将丰城是建设得愈发繁荣了。”沈旭晏不以为然，“没记错的话，那姑娘是叫黎莘吧？”
沈迟白手头动作不可见地顿了顿，使得茶盅意外碰得嘴唇发烫，他放下茶盏不急不缓道：“臣弟没有过多接触，不甚了解。若是臣弟没记错，似乎是叫这名字。”
闻言，沈旭晏轻笑一声：“可孤怎么听闻你和她时常来往，相处甚欢呢？”
沈迟白仍是满脸堆笑：“萍水之交，不足挂齿。”
在沈迟白的回答之后，沈旭晏没有接着追问，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沈迟白一眼，又转头接着品茶。
只是这一眼却让沈迟白心中不太平。
沈旭晏能够得知黎莘的名字，说明他知道的远不止这“愈发繁荣”的表象这么简单。
更有可能，在沈迟白和黎莘不知道的情况下，丰城已经安插上了沈旭晏的耳目。
接下来的几盏茶，沈迟白可以说是喝得不识其味。
他一直等到沈勉午睡醒来，传唤了二人之后，才见缝插针跟韩柏吩咐道：“找机会去丰城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来的人身世可疑或者和宫中有联络的。”
韩柏应声转头就走，却险些撞上一个匆匆忙忙跑来的小太监。
沈迟白扶起小太监，假意关心道：“小公公这是怎么了？何时如此着急？”
小太监满面写着雀跃：“回二殿下的话，是江总管将陛下传唤的贵人请来了。”
“说起来，这姑娘还是从丰城来的，听说尤为出挑，二殿下您约莫还是见过的呢！”小太监失言说多了话，担心这一遭耽搁了会让陛下生气，便冲沈迟白行礼道，“奴才得去同陛下复命了，若是二殿下没别的事吩咐，奴才可就退下了。”
沈迟白挥了挥手放小太监离开，转眼沉下了面色。
刚准备动身的韩柏闻言前来，琢磨着上一刻小太监说得那些话，有些不安道：“殿下，这说的可是……”
丰城出挑的人才本就不多，更不用说是出挑的女子。
而且这上一刻沈旭晏才提到黎莘，下一刻这小公公就前来通报，实在是蹊跷得厉害。
沈迟白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上一刻沈旭晏的一番话，并不是什么询问，而是试探。
在他不在的时候，沈旭晏早便将丰城的情况摸了一个大概，甚至还将这消息告诉给了沈勉听。
沈勉将黎莘召到宫中的意图，沈迟白一时半会还猜不透，但他望着羲和殿的方向，步子却沉得厉害。
一个想法冲击着沈迟白的大脑，让他动了逃离这个地方的心思。
若是被黎莘知道了他隐瞒皇子身份接近的事情，黎莘是否会因为受骗而远离他？
纵使沈迟白觉得黎莘应该早就隐约察觉了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是不愿在这件事上冒一点风险。
哪怕他此时挂念黎莘，担心黎莘本就尚未痊愈的身子，经过日夜赶路会加重病情。
“羲和殿这边的情况你暂且替我盯一下。”沈迟白退了两步，叹了一口气后对韩柏沉声道：“今日我先回宫，若是问起来，你便说洛姑姑也染了风寒，我赶回去照拂。”
虽然沈迟白并不清楚洛韶烟和沈旭晏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发现沈旭晏在洛韶烟的事情上，会多存一些疑虑。
这次沈迟白这一下不告而别多半会让沈旭晏觉得拿到了话柄，所以时至如今他也只能拿洛韶烟出来挡上一挡。
沈迟白前脚离开后，江总管后脚就将人请进了羲和殿。
一路上黎莘见识了皇宫内中的雕栏玉砌，本以为那已经足够气派阔绰了。但见到羲和殿之后，还是觉得自己见识短了。
原来这古时帝王宫宇，真的是这般铺张浪费……
好在江总管算是个和善人，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倒是周到而又体贴地让黎莘不觉半点拘束。
纵使此时他带着黎莘步入了当今圣上的大殿，也不过是稍显出了几□□为宫人的低顺，不给黎莘带来拘束的距离感。
黎莘一边听着江总管介绍一些稀奇的物件，一边受着来往婢女太监的行礼。
她开口想让江总管交代一声，让那些宫人对她不需要这样，但又觉得这样反而劳师动众。
左右思量着，黎莘有些兴致寥寥。
这微末的情绪被江总管瞧了去，他放慢了引着黎莘的步伐，对黎莘闻声道：“这些孩子都是从小便学着规矩，生怕怠慢了会挨教训，黎姑娘莫要觉得拘谨才好。”
黎莘实在有些不习惯，但江总管这样说了，她也只好笑笑。
几个大大小小的宫殿错落相连，其中来往宫人却没发出多少声响。
安静得能听到脚步声的大殿之中，在黎莘和江总管的沉默下，倏地传出一阵振动声。
黎莘先前没有想到这偌大的皇宫竟是会安静成这样，便没有将手表的振动也关了。
此时一条消息传来，只能让她猛然一个激灵，然后将手捂在腰间。
一边的江总管似乎察觉到了声响，缓缓回过头来。黎莘心说糟糕，便急中生智将抬袖挡在鼻下，微微皱起眉头。
江总管察觉了黎莘的面色，对方才那一阵声响有了几分猜测。
他转眼做出一副严厉的模样，将目光扫到黎莘身后几个婢女太监身上，对他们轻怪道：“在这羲和大殿之下，怎还有人不懂规矩？若要被咱家捉到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几个婢女太监相视一番，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江总管的厉色，也只好应下了这番教训。
黎莘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为了防止一会在皇帝面前出岔子，也防止会有某个宫人为她无辜背锅，她只好将手表切换至静音。
又走了一段路，随着江总管一声通报，黎莘步入了沈勉的寝殿之中。
虽说是寝殿，但这地方却要比其他任何宫殿都要来得宽阔。在数十米的毛毡红毯上走了一阵子之后，黎莘才在江总管的指引下，于一处纱帘之前跪下。
“陛下，黎姑娘来了。”江总管在纱帘边上俯身通传，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好像怕吵到帘内之人一般，引得身边一行人也都不敢喘一声大气。
过了一会，沈勉才清了清嗓子，用低沉且沙哑的嗓子缓缓开口：“将帘子揭开罢。”
沈勉虽然看似懒散，但神态上却仍有帝王之相的不怒自威。
黎莘闻声微微抬首，似乎见到纱帘后的人挥了挥手，紧接着就有两个婢女走上来将帘幕往两侧打开。
沈勉靠在铺着金绸的大榻之上，手中才放下一碗已经喝凉了的汤药，他双眸半睁半合，看着精神并不太好。
而在沈勉的身侧，沈旭晏则是负手站着，面上不带一点和悦神情。他满心不屑，却也想看看这个传闻中惊才绝艳，又让沈迟白牵挂的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纱帘彻底揭开，另一侧的女子缓缓抬眸望过来，不偏不倚地与沈旭晏对上了视线。
一张素净却又气韵出尘的容貌映入沈旭晏眼底，一双在窗棱间透进的日光下晃着莹亮的凤眸不带畏惧地与沈旭晏目光交汇。
黎莘看过古装剧，多少知道一些面见皇帝的礼节，她稍一颔首，随即吐出一句：“民女黎莘，见过陛下，见过大殿下。”
朱唇轻启，一句温婉却不失坚毅的“见过大殿下。”，让沈旭晏隐隐出神。
恍然间，沈旭晏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沈迟白会对这女子这般魂牵梦萦的缘由。
这女子确实美得与众不同。
沈旭晏看向沈勉，眼神交换后，从沈勉投过来的目光中讨了一个准许。
在沈勉点点头又合上眸子之后，沈旭晏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笑意，冲黎莘开了口：“过来，让孤看看。”
(https://www.skjwx.cc/a/48632/48632698/10575397.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