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赴约
黎莘闻言心口一滞，她脸上从容落去，在转头时对上了沈迟白的目光。
两人目光交汇，黎莘发现沈迟白眼底笑意渐散。一双深似寒潭的眸子里，写得似乎是满目的认真。
这份认真对于黎莘来说竟有少许沉重。
她虽与沈迟白接触这么久，但在她看来，这些人情来往只仅于表面罢了
沈迟白现下提出“共存”，让黎莘脑海中闪过了这段日子累积下的一些细碎片段。
她和沈迟白之间的距离确实拉近了，但没有到可以“共存”的程度。
黎莘下意识的迟疑已经说明了答案，沈迟白意会后便不做勉强，只转眼笑道：“不过玩笑话，黎姑娘切莫当真。”
“在下与黎姑娘本就不算相熟，又怎么会做出强求黎姑娘交心之举？”沈迟白若有其事道，“况且，在下相信黎姑娘这样温婉善良的人，一定不会存有坏心。黎姑娘能够包容在下时常无礼鲁莽，在下已是庆幸，再多做要求，那便是在下贪心了。”
黎莘清楚沈迟白这并不是捧杀，但这话听在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她仍是想不通沈迟白接近她是为了什么，但她却隐约觉得，此时一同经历了许多的沈迟白，或许已能称上一句朋友。
经过沈迟白的询问，她左右思量着，竟开始认真地思索起了与沈迟白之间的关系。
“各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共存之道，一概而论难免有些片面。”黎莘思索之后还是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沈公子乃人中龙凤，未来能与沈公子谋寻共存之道是我的荣幸。”
这话从黎莘嘴中说出来真是圆滑得过分。
沈迟白假意将这番话放在了心上，坦然笑道：“是！黎姑娘说的是！那现下的共存之道，是不是可以从陪在下挑选新衣裳开始？”
黎莘发现她担心沈迟白受打击实在有些多虑。她自嘲着摇了摇头，随后跟着沈迟白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径直驾去，在丰城一家最雍容华贵的布铺前停下。
沈迟白率先下了车，见路边积雪湿滑，便转身伸手牵下了黎莘。
触及黎莘掌中温度时，沈迟白神色微滞。他将黎莘送进了布庄，又低声吩咐韩柏将汤婆子再拿去温热。
两人先后走进布庄，黎莘环视布庄的同时，布庄老板娘卿姐也迎了过来。
卿姐一身艳丽的玫红襦裙，围着一块素粉色的羊绒披肩，半挽起的长卷发上缀满了珠花。
“哟！瞧瞧这是哪里来的贵客呀~”她挪着步子，用细嫩的声音吆喝着走来，却在见到黎莘那一刻微微愣神，收起了些张扬。
黎莘在沈迟白视野之外，她冲卿姐浅笑着微微颔首，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抬手将卿姐请去了沈迟白那边。
卿姐会了意，点点头又满面堆笑着迎向了沈迟白：“沈公子，近日布庄可是进了不少好衣裳。都是过冬的好料子，您可有什么属意的款式？”
沈迟白随意拿起几件衣裳看了看，又漫不经心地用目光点了点黎莘道：“今日全听她的。”
卿姐和黎莘对视时隐约有些迟疑，但黎莘却开了口：“那就劳烦卿姐带我去看看那些衣裳了。”
卿姐半推半就地应下，带着黎莘上了布庄二楼高等成衣区。
两人离开之后，一些布庄中的小厮才开始碎碎念道：“卿姐今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另一个小厮也应声道：“你也觉得？”
沈迟白品茶时听见几个小厮议论，心中觉得有趣便凑上去问：“二位小哥，可同在下讲讲是何处奇怪吗？”
两个小厮对视一下，怀着八卦的心开始小声絮叨：“平日卿姐见到客人就眉开眼笑的，恨不得将嘴角咧到天上去！但今日见了那姑娘竟如此安分。”
沈迟白闻言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往通向二楼的阶梯，微微眯眸揣摩起其中的故事。
另一边，二楼的客人显然比楼下要少得多，并不显得拥挤。但卿姐还是遣散了二楼小厮，还请走了留下的几位客人。
见四下无人，卿姐娇柔作态地堆笑道：“黎姑娘你说你也真的是，要来奴家这边倒也不跟奴家提前知会一声。要是早知道你要来，奴家定将丰城最好的茶点寻来招待。”
“卿姐你真是客气了，”黎莘瞥了身后的卿姐一眼，敛笑又挑起衣衫，“卿姐最近生意可还好？”
卿姐忙笑道：“自然是好的，经过黎姑娘提点那定是蒸蒸日上得好！”
先前黎莘在丰城借棉衣打开了市场，转眼就凭借方便又美观的平价衣物，赢下了大半服装市场。
但除了钟易之外，她却不与任何一家店捆绑。
眼看着钟易的布铺一点点好起来，别家店铺也是对黎莘的经商头脑馋急了，纷纷私下递去橄榄枝寻求合作。
卿姐便是其中之一。
卿姐家的布庄因为选材好还制作精细，生意一直在丰城如火如荼，但她却仍是不满意现状，几次三番拜访黎莘寻求新商机。
在纠缠了黎莘大半个月后，她终于凭借手下所有春装订单的加工权，以及进口布匹批发商的联络方式，撬动了黎莘的金口。
“那天黎姑娘你说将布庄分上下层区别售卖，实在是为咱家区分客人省了不少心思，”旗娘毫不吝啬对黎莘的称赞，“而那将过季春装二次加工当夏装卖的建议，更是让布庄多赚了一大笔钱呐。”
“只是……今年这过了季的夏装若是再重新加工，恐怕不一定能保证销量还得费一大笔花销，”卿姐说着叹了一口气，“可奴家这布庄偏偏还有不少夏装堆积……”
黎莘垂眸轻笑：“那便将这些旧衣裳稍作裁剪，降价售给丰城其他小布铺。他们没有条件做这样的衣裳，自然乐得买来充当明年新衣。而你做了改动，就算别人问起来，那些布铺也可以说是仿照你家做的新衣，而非你卖不出去的弃衣。”
卿姐豁然开朗，由衷觉得这样双赢的局面真是极好。
心中悦然，脸上自然是笑意更甚。卿姐扭捏着身子冲黎莘笑道：“能得黎姑娘指点迷津真是咱家的荣幸，他日还得多仰仗黎姑娘关照了。”
“举手之劳罢了，”黎莘并不想过多帮助卿姐，于是浅笑颔首，将话题打上句号，“不知这边可有什么素净又不失贵气的男子长衫？”
卿姐想到今日一同前来的沈迟白：“可是要为沈公子挑衣裳？”
“是，”黎莘点头，想到沈迟白的身材又道，“不要有垫肩，不过腰身窄一些不要紧。”
说话间，黎莘又想到沈迟白似乎身手也不错：“能便于行动就更好了。”
在卿姐去找寻黎莘所描述的衣裳期间，沈迟白的身形浮现在黎莘脑海中。
恍然间，黎莘竟有了一种沈迟白如果穿西装一定很好看的感觉。
转眼卿姐已经将衣裳挑好送来。
黎莘上下打量了一番卿姐挑选的衣服，心说果然是大店面的老板娘，挑选的东西果真对味。
在下楼前，黎莘叫住了卿姐。她小声在卿姐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才让卿姐带着衣服下楼打包。
黎莘才踏下最后一节台阶，就见沈迟白竟拿了一件黛红色广袖齐胸襦裙给她。
“在下未曾替女子挑选过衣衫，却一眼相中这件，觉得它格外适合黎姑娘。”沈迟白一手握着衣架，一手将裙摆托起展示给黎莘看，“这条襦裙衬着绒布底，既保暖又好看。还有件配套的加绒马褂，简直是没有比这更适合过冬的衣裳了。”
黎莘来了丰城之后就一直穿的自家做的衣裳，虽然设计都不差，却少有用高等面料制作的。
只是她穿越前穿的都是些高定或者全球限定的名牌。如今穿久了粗衣麻布之后，倒也觉得是该给自己和黎响添两件好衣裳。
这条襦裙虽然不是黎莘素日里穿着的风格，但做工却是极好。黛红底料不嫌惹眼，上面绣的红梅暗纹更是在清秀之中透着一些大气。
缝制上粉金滚边的广袖之下还有贴身内衬，使得这襦裙在冬季也是保暖舒适。
重点是，这是黎响设计的。
黎响设计这件衣服时之前，黎莘就是他的参考模特。此时看着这均码的襦裙，黎莘不用比也知道合身。
她思忖稍倾欣然应下，又顺应沈迟白的意思让卿姐将这衣衫打包好。
沈迟白很少见黎莘这样乖顺，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让韩柏带着钱袋去结了账。
可韩柏回来时脸色却并不好。
他支支吾吾地犹豫了一阵，才开口对沈迟白道：“公子，卿姐说这些衣服当送我们了。”
沈迟白微愕，回想方才那些小厮的话，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即便沈迟白早猜到黎莘会在衣装这方面有所成就，但他却没想过黎莘会这么快连卿姐的布庄都能拿捏在手。
沈迟白心说这次竟是让黎莘无意间还上了人情，他心中苦笑，只好承下了这份来自卿姐的关照。
在抬头时，沈迟白恰巧对上黎莘的视线。他远远看见黎莘饶有一番趣味的浅笑之后，才再次后知后觉。
哪来的什么无意，黎莘分明是早便将他算计了起来。
沈迟白哑然稍倾，在黎莘走来时只好垂首失笑：“是在下低估了黎姑娘的能耐。”
黎莘不以为然地走向马车。
在两人擦肩时，黎莘冲沈迟白点头莞尔：“那这下便是沈公子欠我一个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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