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按照你所说，历代神女和国师，都有极佳才能。可青叶啊，大多数人的才能，都不是一出生就有的，不是一出生就有那么多的。大多数人，都需要从牙牙学语开始，从一点一滴学起。虽然我不认同弄虚作假的行为，但是预先培养有天赋的人，让这些有天赋有才能的人在一个可以发挥才能的位置上，从结果上看对相思的百姓好大于坏呀。”

        “姐姐。”青叶吸了吸鼻子，“若像你说的也就罢了。神官们挑选一些很好的人，为相思做很好的事，若是这样，咱们国君三年前就不会震怒了。”

        “三年前到底怎么了？”程梦依越发好奇。

        “三年前，神官故弄玄虚。以祭天之名，强征暴敛。私自招募百姓壮丁，建造私人楼阁，强行征收百姓私产。三年前国君只有十一岁，国君之位并不安稳。除却暴怒之后，赐死了几个被推出来替罪的神官，并将涉事神官吞没百姓的财产如数归还，别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据说神官们那次被吓得不轻，消停了一段时间。可不过半年，神官中又有心术不正之人试图玩弄权术。先是特意安排异象，找了个话都不太能说清楚的女子冒充神女，随后又不知在哪儿寻了个瞎子说他会算卦，能卜算出近年来的国运，必是新任国师。被神官们找来的这两个人啊，在望星台月余，除了每日吃香喝辣，从未为相思的百姓做过任何事情。国君察觉后，又处置了一批神官。然而即便这样，神官们积年攒下来的威望和能力依然深厚。姐姐，直至今日，相思国的百姓遇见望星台的神官，也是唯命是从的。”

        “既是这样，神官中已然没几个好的，为何不干脆撤了望星台这个地方。没有神官，不就成了？”

        “我的好姐姐啊，”青叶耷拉着肩膀，“哪里那么容易？相思国曾遭了多少灾祸？多少次都是神女和国师引领着相思国走过来的。你若是要撤了望星台，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大祸临头。以后再有灾祸，让他们怎么办？”

        别看程梦依平时喜欢幻想，爱做梦，可说到底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因此她十分不能理解：“哪有这样的道理？神女和国师再出众，能力也必然有限。遇见灾祸不避险，不团结在一起共同努力克服，而是等着盼着那一两个人指引，甚至毫无作为原地干等着混吃等死，那才是大灾祸吧。一遇事就靠天，自己什么都不去做，不在该努力的方向努力，这样的人，怕是神也救不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能接受这个道理。相思百姓曾经遭遇饥荒，经历过老鼠遍地。百年前的惨状经由口述代代相传。姐姐你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在咱们相思，连七八岁的孩童都能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出历代神女和国师做过的大事。相思国百姓对神女和国师的敬重，未必亚于对历代国君。神官自古以来遵循国师甚至神女的各种指令，对相思百姓来说，神官的命令就代表不可违逆。”

        程梦依有些泄气：“即便那些命令任谁看都有问题。”

        “是的。”青叶重复着这一事实，“即便那些命令任谁看都有问题。

        “所以呢？”程梦依把方才看到的事情跟青叶重复了一遍，“所以为什么神官要把那孩子带离父母身边带到望星台，为什么去望星台，连病了都不能吃药？”

        青叶眼中恨恨：“姐姐，现在望星台的那群神官，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了。”

        “他们怎么了？”程梦依摸了摸青叶的头发，试图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三年前他们私自安排假神女假国师失败之后，望星台的神官里面有人并没有放弃这条路子。只不过他们这回聪明了，不随便找好摆弄的人充数了。而是倾力在相思挑选资质尚可的孩子，从年岁不太大的时候开始培养。会读书写字的，就让他们读书写字，善于捕猎抓鱼的就让他们尽情捕猎抓鱼。不过在所有之上，最为首要的是培养忠心。他们从最开始，从孩子被带到望星台的那一刻，就开始耳提面命地让这些孩子从他们原来的家剥离出去，让这些孩子只知道效忠于神官。神官们需要做的，只是等而已。等这些孩子，哪怕有一个特别好的，有能让大多数人景仰不太能挑出毛病的，神官们就会把这个特别好变作天大的好。那时候，但凡相思依然信奉神女和国师，这个被神官们从小培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这些神官的傀儡，这个孩子会代行一切肮脏的事情。即使哪天这个孩子出了问题惹了麻烦。”

        程梦依很快领会青叶的言中之意：“这个孩子惹了麻烦，这个孩子承担。那些神官自可如常安稳，片叶不沾身。”

        “是啊。”青叶气得微微握拳，“所以让人生气。三年前事发，望星台神官在国君、在相思百姓眼里的地位折损许多。为了避免三年前的情况，最近一年来这些神官越发过分。从年初费力找聪明强记的，到一个月后找聪明强记且身体强壮了。再过一个月，除了聪明强记身体强壮，居然还要不易染病的。所以姐姐看见的那孩子的爹爹才不敢给孩子喝药。他不敢。这相思国，神官们的眼睛遍布。谁也不知道谁做的哪件事，说的那句话会被神官们听去。孩子被神官们选去，对这个家来说，孩子就不属于这个家了。”

        “这些神官好奇怪。他们既然需要一个根骨好的孩子，怎能不让孩子们有病治病。按理说孩子治好了，不是比病着更有用吗？”程梦依的火气在短时间内更盛了。

        “姐姐，就是这样青叶才说现在望星台的神官连畜生都不如了。现如今在望星台作主的是堂玉神官。据说这位堂玉神官平日里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饶是程梦依听到这话也不免一愣。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程梦依蹙眉追问，“青叶，这话当真是堂玉神官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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