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 示
侧头望去,大城里跟昨天并无两样。
行人稀少,店门紧闭。
为数不多开张的店铺,店铺老板也在打着瞌睡。
偶尔才会有几个小姐姐从里面走出来,买了几斤鱼肉后便匆匆折返。
似乎里面的人都不喜欢走出这座大城。
就在离跟江鱻无聊的坐在一起发呆时,几个城里的小姐姐挽着胳膊来到他俩的摊前。
然后要用一颗一斤重的白菜换他俩摊位上的全部鱼肉。
俩人难以置信的相互对视。
附近的所有人,则是一脸羡慕的看着江鱻和离。
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你俩发什么呆呢?赶紧帮我们收拾一下。”
见俩人眼睛瞪得老大,呆滞的望着她们,其中一个小姐姐又掏出三枚铜币,在矮木桌上敲了三下。
“姐姐你等一下,我这就替你收拾收拾。都放进你们的篮子里吗?”
回过神来,江鱻顿时手忙脚乱的替小姐姐们收拾,而离则皱着眉头给江鱻打下手。
他总觉得这几个小姐姐在暗示他什么。
但他并不能确认。
“小离,我感觉今天像做梦一样。”
目送几个小姐姐走进大城里,江鱻欣喜的看着离。
“是啊,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
收拾完矮木桌,将木箱背在背上,离也有些兴奋的看着江鱻。
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江鱻自己的猜测。
还是暂时不说吧,毕竟这只是自己一个猜测而已。
离如此想着。
然而鱼既然都卖光了,虽然时间尚早,他俩人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小离,你说,为什么昨天和今天都有城里的姐姐用白菜跟我们换鱼肉呀?”
提着锈剑和秤,和离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少女的心情并没有昨天那么高兴。
连续两天都有城里的小姐姐用白菜跟他们换鱼肉,在少女这个敏感的年纪,总容易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少女心中的少年如此完美,难免会有人想要将其夺走。
“难道真的是因为小离你长得比她们白?”
盯着少年的脸一阵猛瞧,直到少年歪过头看向自己,方才念念不舍的移开目光。然而心里却升起一股危机感。
“我也不知道啊!昨天只是跟你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就因为我比她们白,她们就用白菜跟我们换鱼肉?”
“而且,如果是因为我比她们白的话,她们不应该是妒忌我,然后理都不理我们吗?又怎么可能昨天和今天都用白菜跟我们换鱼肉?”
这个猜测昨天他就仔细想过了,一点儿也说不通。
“不是,小离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离说得很有道理,但方向跟江鱻想的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因为小离你比她们白,然后……然后她们就喜欢你呀?”
少女脸色有些娇红,只是因为肤色原因,并不明显。
“啊这……”
离有些古怪的看着江鱻。
这……好像说得通?
不会吧不会吧,大城里的小姐姐都这么肤浅的吗?一个人重要的是灵魂,不是皮囊啊!
但是……
“为什么我比她们白她们就喜欢我?”
离反问道。
“因为好看呀!”
江鱻有些害羞道。
“……”
离陷入了沉默。
他信了江鱻这套说辞。
于是想了想,离就把自己之前的猜测告诉了江鱻。
“三枚铜币,敲三下……”
跟离并肩走着,江鱻嘴里呢喃细语,皱眉苦思。
果然,自己之前不安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
“没这么严重吧?阿鱻,这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定她们是无意的呢?而且昨天和今天的姐姐们都不是同一伙人,应该只是巧合吧。”
江鱻郑重其事的模样,让离有些后悔告诉她自己的猜测。万一真的只是巧合,江鱻不就是白折腾了吗?
而且就算不是巧合,真的暗示他什么,他也猜不出来。毕竟这个岛上,他所知道的地名就没哪儿跟铜币搭边。
更别说还是三枚铜币,又敲了三下。
“不,小离,我已经知道她们想暗示什么了……”
皱着的眉头绽开,江鱻一脸高兴的看着离。两个小酒窝,煞是迷人。
“???”
“暗示什么?”
离则不可思议的看着江鱻。这姑娘平时也没见这么聪明啊!
“三更天的时候,在小竹林北上的柏树林,她们有三个人,要你那时候去见她们。”
“???”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摆摊用的矮木桌,小离你应该看得出来,是白桦树做的,而她们应该也能看得出来。用铜币点矮木桌,暗示地点在白桦树林。而她们今天早上挽着手的有五个人,却只给三枚铜币,说明只有三个人。点了三下,应该是时间,白天她们肯定不方便见你,那么很有可能是今晚三更天。”
江鱻得意的解释道。
但转而被忧虑替代。
因为就算猜测正确也没用。
大城里的人如果真的要抢走离,她根本就无法阻止。
离亦无法反抗。
因为大城里,除了有地主外,还有能飞天遁地的仙人啊。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所谓的仙人。
“你真聪明!”
江鱻的分析让离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看好几眼江鱻。
人还是自己认识的人,但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聪明呢?
离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看着江鱻由得意变为忧虑,离知道江鱻的忧虑是什么。
“放心吧,我不去的话应该不会有麻烦的。如果她们继续找麻烦的话,我也可以装傻充愣,只要她们讲道理,应该能糊弄过去。”
于是他出声安慰道。
“而且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巧合。”
“希望真的是巧合吧。”
回到家里,江鱻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的。
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把江母吓得不轻。
还以为他俩闯了什么祸,得罪了大城里的什么大人物。
然而听了前因后果后,就一个劲的笑她。
江嫂也跟着笑。
这把江鱻笑得有些面红耳赤。但因为皮肤的缘故,并不是特别明显。
不过江鱻也因此愁容渐消,渐渐把这些都当做是自己想多了。
她可不想让这事被自己哥哥知道。
母亲和大嫂只是笑话她,而哥哥的话,估计不仅会笑话她,还会时不时的阴阳怪气的嘲笑她。
然而纸包不住火。
吃晚饭的时候,江母还是“不小心”将这件事说漏嘴了。
啊!明明说好了替自己保密的啊!
怎么一天都没有,就说出来了呀!
瞪一眼自己母亲,江鱻就发现除了离之外,所有人都一致对自己露出奇怪的笑,江鱻再次羞得面红耳赤。
这其中,数江海笑得最奇怪。还时不时瞧一眼离。
见自己哥哥这模样,江鱻气的牙痒痒。于是就说她跟离早上就把鱼卖完了,希望借此打压江海嚣张的气焰。
然而江海怪笑着回答,说如果自己当年卖鱼的时候要是有她大嫂陪着,也可以一个早上就把鱼卖完。
然后逗得江母跟江嫂一阵怪笑。
于是江鱻的脸蛋更加羞红,一声不发的低头扒饭,不理会怪笑的江海。
还好,能让她有地自容的是,离并不是特别懂这方面的事情。
晚上屋子里光线昏暗,昏黄的烛光映在每个人眼眸里,坐在江鱻旁边的离并没有看到江鱻黑里透红的脸蛋。
而闷头扒饭的离见江海时不时瞧自己一眼,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他觉得今晚上除了自己外,所有人都有些奇怪。
怪在哪儿他说不上来。
吃完饭后,江鱻跟离同样早早就睡了。
明天他俩还要继续去集市上卖鱼。
被父母和大哥大嫂一阵打趣,江鱻已经将白天自己的猜测抛之脑后了。
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黑暗中,嘴角微微翘起。
而离并没有像江鱻那样倒头就睡。
他还在想江鱻白天时的那一番猜测。
他觉得说得十分有道理。
有理有据,令他信服。
但是想归想,他却没打算去印证。
于是在思考中慢慢睡去。
……
今天没有大城里的小姐姐用白菜跟他们换鱼肉。
但有位小姐姐给的铜币貌似跟其他的铜币不一样。
要不是小姐姐发誓说铜币能用,没问题的话,离都怀疑这铜币是假的了。
因为上面刻的字不一样。
而离和江鱻都不识字,并不知道铜币上刻的是什么字。但只要不是假铜币,以后能用,那就行。他们也没想太多。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所有渔民都不识字。
识字的,只有大城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几个城里的小姐姐看他时,目露凶光,面色不善。
这让他和江鱻十分不解。
明明大家以前都没见过,谁也没得罪谁。
但想到昨天离的一番话,俩人也就释然了。
是妒忌,是妒忌让这些小姐姐面目全非,面目可憎!
于是下午回家的路上,江鱻和离都在惋惜。
一个个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就心眼这么小?
这合理吗?俩人一致觉得不合理。
晚上吃饭时,江海不忘对江鱻又是一番怪笑。
而江鱻今天心情好,没跟他斗嘴,只是对他翻白眼。
吃完饭后,离和江鱻俩人同样早早入睡。
不知不觉,去集市上卖鱼的任务,被他俩包揽了。
然而三更天时,离被一阵秋风吹醒了。
迷迷糊糊间,打个哆嗦,想要伸手摸被子,但被子没摸到,反而抓起一把枯叶。
离瞬间清醒。
今晚上无星无月,四周一片漆黑,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但离知道,现在自己绝对不在屋子里!
在哪儿一时之间无法确认。
似乎有人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弄出来了。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黑,但周围模模糊糊的树影,离依稀能勉强分辨。
光秃秃的树干在黑夜里张牙舞爪的十分恐怖,还有时不时不知从哪儿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甚是渗人。不知名的鸟叫声在黑暗里荡起的涟漪平静下来后,四周又静得除了风摩擦树枝的呼呼声外,只剩下离自己的呼吸声。
暮秋的冷风时不时吹在身上,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的鼻息,敲击在每一寸肌肤上,激起无数鸡皮疙瘩。
虽然有些紧张、不知所措,但离并没有失声惊叫。
从地上站起来,离打算等到天亮,能分辨方向之后再离开。
这时候到处乱跑容易迷路不说,还容易受伤。
“哟?醒啦?怎么不继续睡啦?”
“谁?”
身后传来的声音将离吓了一跳。
转过身,视线模模糊糊的,只能分辨出是一名穿着红色衣裳的小姐姐。
还好不是披头散发,穿着白色衣裳的小姐姐。如果是的话,离现在已经毫不犹豫一拳头往对方脸上招呼了。
因为披头散发,穿着白色衣裳,大半夜到处晃悠的小姐姐,在江淮等人口中,是水鬼。
拉人为其陪葬的水鬼。
虽然江淮等人总是告诉他,水鬼有多恐怖多可怕,遇到水鬼一定要赶快跑,千万不能被对方迷惑,但从来没见过水鬼的他,一直有一种迷之自信,总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过水鬼。
或许是因为水鬼总喜欢变成漂亮的小姐姐诱惑他人吧。
“你把我弄来这里的?”
见对方不是传闻中的水鬼,离松了口气。
“算是吧。”
红衣小姐姐手里提着一盏已经熄灭的灯笼,缓缓走进离。
似乎是看得见离眼中的困惑,她继续道:“本来是约你黄昏的时候在这儿见面的,然而本姑娘失算了,你不识字……”
“算是本姑娘的错吧。不过,害本姑娘从黄昏一直等到现在,简直让人越想越气,越想越亏,于是就让人把你弄过来了。”
“对了,我叫羾裳(hong,二声,shang)。你叫什么名字?”
围着离转了两圈,羾裳突然问道。
“你是大城里的人?”
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关心的是羾裳大半夜把他弄来这儿,江淮他们知不知道。
羾裳的手下,有没有对江淮他们动手动脚。
“算是也不算是。”
然而羾裳似乎能看破他脑海里的一切想法,继续道:“虽然本姑娘现在正在气头上,但大可放心,本姑娘恩怨分明,可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把你弄过来也是人不知鬼不觉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那就好。不过,你回答是什么意思?”
羾裳的话让离松了一口气,江淮等人没事就好。
但她到底是不是大城里的人?
是的话,就是大城里的人;不是的话,就不是大城里的人。
算是也不算是……难道一半在大城里面一半在大城外面?
“字面意思咯。”
羾裳站在离的面前,与离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但离仍然看不清楚羾裳的模样。
“那你把我弄来这里做什么?”
“都说了,你让本姑娘从黄昏一直等到现在,于是本姑娘越想越气,越想越亏,就让人把你弄来醒醒瞌睡呀。”
“……”
“不识字又不是我的错。”
于是离嘀咕道。
他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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