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条纹男的预言
苏城精神病院坐落在东郊的城乡结合部，因有不少家属探访，周边也形成简陋的商业带。只是商业街破破烂烂，坑坑洼洼，几个小商贩无精打彩地蹲两边，贩卖些蔬菜红薯板栗等土特产。街边三五个闲人凑在了一起，抽着烟，聊着八卦。
照例是灰暗沉闷的上午。
突然，街边的人眼睛发直，呆滞地看向从远处走来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大的男人异常俊美，他的降临给破烂的大街撒下辉光，像尊神一样在废墟上巡视。
“你说三角衫打我的时候，你没有帮我？那他怎么会断手。”苏小瑞兀自在纠结着车上的事。
“你自己做到的，运用能量加密你们之间的空间造成屏障，拳头不可破，他碰不到你。”斐教授耐心讲解着。
“意念力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发力。”苏小瑞十分困惑。
“聚集能量只需万分之一秒。比所谓的下意识、一闪念还要短，没时间感觉到。”
“我真的已经做到了吗？”
“嗯。你我是共体，可以拥有同样的能力。一闪念能聚集能量改变四周的物体。只是目前你还不能熟练地运用，只在情急之下才激发潜力。”
斐恩收紧他手，温热绵软，还是个孩子。
“公交车怎么避险的？”真是个爱问题的孩子。
“时间不能逆转，但只要拉长时间线，就能以力量改变物体的运动轨迹。”
“再问要收费了。”斐教授拍拍苏小瑞。“去吧，医院到了。”
大街的尽头是苏城精神病院。与周边低矮破败的农民房相比，苏城精神病院显得庄严巍峨。周边是一圈灰白围墙，顶上缠绕着密密的铁丝网。病院的大铁门禁闭着，但切出的一块小铁门只是虚掩着。
苏小瑞推开小铁门，刚要走进去，脑海里传来一声，“注意安全。”
温沉如水的语调，给人以足够的安全感。苏小瑞愣了一下，原地站了一会儿，嘴角慢慢上挑，裂开了花。
值班室里的保安听见了动静抬起头，苏小瑞在预约登记薄上签好名字递过去。
病院的主楼是一栋灰白色高层建筑，与普通医院没啥差别，但走进大厅立马能感觉到与普通医院熙熙攘攘的景象不同。
大厅冷冷清清，走廊长而空阔，苏小瑞感觉都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
他走到护士站准备询问苏妈的病房号。护士不在。一位穿条纹病号服的年轻男人正趴在护士台上翻看登记本。
等待的时间漫长，条纹衫好奇地抬眼打量他，苏小瑞尴尬地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找人？得等下，护士巡房去了……你来看谁？”条纹衫问。
苏小瑞并不想和精神病人谈话，但不回答似乎不礼貌。“看我妈。”
“你妈叫什么我帮你查房号。”条纹衫敲敲手上的登记本。
“……苏敏。”
“苏敏，苏敏……”条纹衫低头翻找。
“哦……405，vip病房……住后面的小楼。我知道，我带你去吧。”
“谢谢，要等护士登记一下，这里不能私见病人吧。”苏小瑞谢绝了条纹衫的好意。
“嗯，好孩子，听护士话……你妈怎么了？”
“……脑子生病了。”到这里不都是脑子有病吗？这不是废话嘛。
“不要太相信医生的诊断，这里很多人没病都被关在里面。医院就是骗钱。”条纹衫突然严肃地说。
苏小瑞尴尬地笑一笑，这人果真不大正常。
条纹衫盯着他，凑近苏小瑞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外星人扩散致命病毒，要杀死人类，地球要毁灭。只有神才能解救我们。”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这个秘密，就被‘它’盯上了，在劫难逃。”
苏小瑞这下彻底头痛了，果然不能跟疯子说话。
条纹衫突然闻了闻苏小瑞的脖子，神情微微扭曲，眼里泛着诡异的光芒。
苏小瑞毛骨悚然，赶紧后退几步。
“你身上的气息不寻常。”条纹衫压低声音道，“你也被盯上了。”
“雷凯岚，你又来吓人啦！”忽听一声大喝。在苏小瑞犹豫着走还是留的为难之际，一间病房打开，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一边吼一边走了过来。
听到护士责骂，条纹衫诡异的神情瞬间消失，面露惊慌之色，拔腿要跑。
忽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再看一眼护士怒容，最后还是跑走了。
苏小瑞给他这个阵势吓懵了。
护士打量着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男孩：“看病人？”
苏小瑞回过神来，“嗯，对，看苏敏。”
“你是她什么人儿？”
“儿子。”
“行。405，她现在情况还不错，在后面的特护病房，我领你过去吧。”
护士姓林，看苏小瑞嫩生，刚还被病人吓着了，一路走一路叮嘱。
“在医院里不要跟病人聊天。他们有精神障碍，想的看的听的，跟正常人不一样，你要是信了他们，能吓死。”
“你看刚才那个人吧，上个月他坐车出了车祸了，除了他全车人都死光了，26个人啊。”
“他头部受了撞击有后遗症，再加上可能被吓坏了，脑子出问题了。”林护士感概道。
原来这个条纹衫还有这故事。刚才鬼鬼祟祟，神神叨叨的，没给苏小瑞好印象，听到这事有点同情。
“现在车祸那么多。对了，你是坐2路过来的吧？”林护士八卦心燃起。“你过来时可听说2路车差点发生车祸？”
这事何止听说，自己还在车上。苏小瑞摇摇头，林护士要是知道了准问起来没完。
“说是2路公交车差点撞上大货车，要是真撞上了可真不得了。”林护士拍拍胸口，唏嘘不已。
从主楼到特护小楼穿过一个小花园。一些病人在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有的独坐台阶上喃喃自语，有的扎堆唠嗑。几名看护和家属在旁照料。
一位老人正在打太极拳，银发垂肩，头顶抓着一团发髻，穿着件白色道袍，很有仙风道骨之气。
看到有人盯着他，老人放下手中挥舞的锡纸铝箔木剑，打量着苏小瑞。
“小伙子，过来过来。看你骨骼清奇，我收你做关门弟子。”
苏小瑞尴尬地摆摆手。林护士笑眯眯看着，“这人自称仙侠派师祖清风道长，可以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就是关在这小院3年了，还没本事走出这个大门。”
“唉，这段时间病人真多，病房都要住满了。”林护士嘟囔抱怨着。
“刚还送来一个，手都断了，就是2路车上的，诊断也是精神病。”
二个月没见妈妈了。苏小瑞在林护士推门的瞬间有点发怵，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对妈妈犯病这事总想逃避。也许是恐惧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吧。
小姨每隔一周会来探望一次。虽然每次回去都尽量挑些好话安慰他，但是他也知道，妈妈刚入院时状态多么差。
整日被绑在束缚袋里，只能靠针剂保持安定，也只能靠营养针保命。听说当时骨瘦如柴，见到白大褂像只惊弓之鸟。不过现在看起来略好了些。
vip病房敞亮，看护正在整理房间。苏敏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面对这阳台向外看。听到林护士喊，慢慢转过头。
苏小瑞看到她非常消瘦，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无神，安静飘渺得就像张纸片，随时可以飞出阳台。很难想象入院前她狂躁伤人的样子。
“苏敏，你儿子来看你来了。”林护士说。
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苏敏眼珠才转到苏小瑞身上。“小瑞？”
苏小瑞走到阳台，蹲在妈妈身前，“妈。”
苏敏盯着他良久，却没啥表情，也不再开口。
林护士叹气，“你妈不发病的时候，非常安静，就是一直不怎么说话。可能是药效的原因，现在不用打针了，过段时间人会精神些。”
没病前，苏敏也是个安静温婉的女人，发病后突然性格大变，就像着了魔似的。要不是偶尔清醒时还能对苏小瑞嘘寒问暖，苏小瑞会认为妈妈给人换了身。但按照苏敏的性格推断，苏小瑞仍难以理解苏妈的症状表现是显暴力的狂躁症。
关于这段婚姻她其实跟苏小瑞聊过。那天她坐在苏小瑞床边，花了很长时间叠苏小瑞几件衣服。离开前轻轻的问正在做作业的苏小瑞：“你会跟我过吗？”
苏小瑞点点头，“你们能不离婚吗？“
“我也不想的。感情没了在一起也不自在，纠缠起来很难看。”苏妈叹气。
那时候苏敏已知道丈夫心思出轨，苏小瑞也隐约知道父母之间出了问题。但他比较腼腆，也不愿掺合成人的事，更不愿意让人了解自己的心思，便没再多聊下去。两人其实达成协议，离了婚苏小瑞选择妈妈。
似乎和平协议离婚就这么决定了。看得出决定离婚让苏妈妈如释重负。自苏小瑞摆明态度她越发坚决，苏爸也按照商议好的起草离婚协议。谁也想不到事情会转到另一个走向。也可能说起来容易，真放下难吧，苏妈突然就陷入矛盾和撕扯中，最终精神出了问题。
过去的苏敏是漂亮的，优雅的，纵有不如意也能隐忍着保持体面。这几个月的折腾让她迅速衰老，憔悴不堪。看到她现在这样消瘦苍白，苏小瑞心里发酸发涩，眼睛潮湿了。他握起了妈妈的手轻轻的摸索。
苏敏有点反应了，目光经过苏小瑞的脸看了会，然后无声无息地转了地方，落在印着“米糕糖”的蛋糕盒上。
“想吃这个？”苏小瑞问她，没有回答。
苏小瑞打开糕点盒，各色小蛋糕装满一盒，挤压得有些变形，但仍新鲜。
他拿起一块送到苏敏的嘴边。苏敏配合地张开嘴吃了进去。吃完仍看着蛋糕盒。
苏小瑞意会，拿起了第二块……
第三块……
第四块……
满满一盒蛋糕吃完了，苏敏仍等着苏小瑞投喂。
“林姐……”苏小瑞不知道怎么办了，向还在屋里检查设备的林护士求助。
林护士过来看到空盒，吃了一惊。“哎呀，怎么吃完了，吃太多了，不能吃了呀……”
苏敏依然看着空的蛋糕盒，等着投喂……
“没有了，不能再吃了啊。下次我再带哈。”苏小瑞安慰道。
久等不着，苏敏显得不满意。开始慢慢晃动身体，头向阳台栏杆上撞过去，喉咙里渐渐发出嘶吼，“啊……
摇晃的力度和幅度越来越大，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大，原本没表情的脸上开始狰狞……
苏小瑞吓得扔掉蛋糕盒疾步向后退去。林护士按响紧急信号灯，几个医护人员立刻跑了进来。
两位男护工控制住苏敏挣扎的身体，领头的医生已经准备好了镇定剂，抓住苏敏的胳膊扎了进去。两分钟之后，苏敏停止了挣扎，安静地睡过去。
苏小瑞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靠墙而立，整个身体都是僵的，心像是沉入湖底，说不出的抓心挠肺的感觉让他窒息。他手指扣着墙壁，不自觉地用力到指节泛白。
半个小时后苏小瑞走出了病院大楼，浑身虚脱，脚发软。他已经休息了一阵，头疼的感觉越发剧烈。
太阳苍白，天空灰蒙蒙的，抬头看，灰白色的大楼高耸入云，看不到边际。他一阵阵地晕眩，推开小铁门走了出去。脚一发软，差点倒下去，一个人冲过来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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