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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神殿里的亡灵


自从互相表白过“我爱你”之后,jan开始大摇大摆地、明目张胆地,动不动就和我来个双人自拍。

        刚开始时鬼鬼祟祟,藏着掖着。往往在我们散步时,我正在赞叹大好景色,拿着手机拍花花草草、湖光山色,他忽然站在旁边,歪过头,长长的手臂伸出手机,咔嚓拍一张。

        他的口罩上是笑意盈盈、又宠又溺的眼睛,我的口罩上面则是被惊吓得有点失焦的斜眼。

        我向他怒目而视,他则心满意足、志得意满地放大缩小着来回看,“多好看啊,你多美啊,要我传给你吗?”

        “不要!”我咬牙切齿。但通常还是要了,用软件修半天图,发现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才愤愤然扔下手机。

        他怎么也不肯删掉,就这么一张张留着。

        后来我实在忍不了,就在他手机里装上了美颜相机。

        “一定要打开这个软件,才有资格和女朋友拍合照,不许用原相机,知道了吗?”

        “拍合照时不能总站在我身后搂着我的肩膀,镜头全部杵到我面前。你要站在前面,前面,要把我的脸显得很小才行!”

        “这不是拍高中毕业照,没有老师喊‘showyourteeth’,拍照的时候要把嘴唇闭上,不要露牙齿。算了我找网图给你看,瞧,明星都是这样拍照的……”

        他很配合,喜气洋洋地试了又试。

        我觉得实在好笑,忍不住给妈妈看了看他呲着大白牙乐不可支的照片,妈妈凝神看了半天,犹犹豫豫说:“这孩子好高啊,这样张开嘴笑,看着像个大傻子。”

        我又看看,是,有点像大傻子。

        “我是站在你身边,才会这样笑的!”他抗议,然后眯起眼睛,撅起嘴唇,试图摆一个性感又神秘的样子。每次我举起手机,他都要在这种怪模样里纠缠半天,才能放松下来,或者是忘记了镜头这件事,让我拍一张自然又英俊的玉照。

        他的确是不用惧怕原相机。我加了锐度最高的滤镜,他在镜头里还是那么完美。高高的眉骨向下投射一道阴影,胡茬把下颌骨的粗野男性气质显露无遗,嘴唇总是粉粉润润,但嘴角却充满了力量感。每次拍完我都不能不过去吻他,感受他脸上的古龙水气息,手心里是他颀长的颈项、宽厚的肩膀,雄阔的胸肌。

        最近太阳光变得强烈,每次他戴着墨镜,挺拔地坐在驾驶席,扭头向我看过来,我就觉得他开到天南地北我也愿意去。

        “宝贝,你都去过北京什么公园?”既然现在很难找到营业的餐厅,我们干脆在每次约会都去散步。

        “可能有一两个吧,我以前不常走路。”

        “太好了,那我都带你去转转,除了紫竹院公园,我们有很多很多选择。”

        “为什么不去紫竹院?”

        “你没听过这个传说吗?情侣去了紫竹院公园会分手。”

        “嚯,你在北大学到的知识还真丰富。”我嗤笑,“不过这样说起来,也许有些迷信是有道理的。我的前男友曾经送过我一双鞋,我回送了一把艺术家品牌的长柄伞,果然不久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哦,宝贝,我不喜欢你说前男友的事。”

        我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天哪,你居然还嘟嘴。”

        他一脸沮丧。

        “干嘛这么不成熟啊,谁还没有个前任。”我嘻嘻哈哈,拍拍他的背。

        “你们为什么分手?”

        “他假期独自出去旅行,在社交软件上问当地有没有姑娘要和他喝一杯。”我耸耸肩,“我发现了,我洁癖,他既然容易分心,这段关系就不值得挽回了。”

        “很严格,做得对。”

        “你要小心哦。”我举起一根手指,做一个鬼脸。

        “我可不会。”他嗤一声,不屑一顾。

        我也觉得这大傻子不会,他的心思才不会花在这些花招上。

        他带我去了天坛。

        正是丁香开放的时候,穿过一洞洞的月亮门,我们面前是青翠的、繁茂的松树林。那清冽的松枝香味和丁香的清新融合在一起,我忍不住摘下了口罩,深深呼吸。

        其实,小径上时不时才会擦肩而过一两个行人,树丛如此广袤,摘掉口罩并不见得是一件危险的事。

        “原来天坛这么美!这里一直都人这么少吗?”我拉着jan的手。

        “怎么会人少,平日里都人挤人。”他哈哈笑,也把口罩拉了下来。

        一座座青色瓦墙和红色大门,让园林如乐谱一般层层递进。雍容精美的金黄色屋顶在蓝天里熠熠发光,乌鸦在树林里肆无忌惮地展现着雄厚嗓音。倏地落在不远处,扭着头看向我们。

        “据说在紫禁城,乌鸦一直被视为神鸟。平时游人多的时候,这些神鸟可能也不敢这么大喇喇地落在地上了吧。”我伸了个懒腰,“虽然是不该说的话,疫情期间可真是个逛风景园林的好时机。”

        因为疫情而空旷的天坛,神圣、优雅、壮阔,什么角度都充满了自然和人工聚集在一起的神妙之处。

        “你说,你要是在这树林边上打个喷嚏,会不会把整个林子里的鸟都喷出来?”我笑嘻嘻地望着远方的云朵问着。

        jan时不时给我看一些外媒上面对欧洲疫情的报道,最近一个四格漫画,针对的是德国人,“德国人一定要戴口罩,他们在超市打一个喷嚏,口水会喷到两排货架之外。”我看了笑得打跌。

        “天哪,好刻薄。”他揉揉高耸的鼻子。

        我们继续向森林深处走着。

        太阳渐渐西沉,树林变得阴暗起来,路上有些地方还有泥泞。我甚至看不太清楚那些泥泞,只是在脚下感觉到绵软时就拉着他的手跳开。

        拉着他的手,我什么都不怕,我以后的人生将什么都不怕。

        “你说,这树林里有古老鬼魂的存在吗?”我望向暮霭中的树林,几乎有一股白雾笼罩在上面,堆积着特别的气氛。但正因为什么都不怕,我就挑了一个惊悚的话题。

        “当然有啊,我能感受得到。”他神秘兮兮说。

        “是因为疾病令你的身体发虚,才感受得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吗?”我好奇问,“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应,我想我的阳气还挺旺盛的。”

        “应该不是,我生病之前也能感受得到,我想我算是敏感的。”

        我渐渐只是凭着感觉在走,路已经不是一条线,只是一个方向。我原以为那是很阴森的,在古老的神殿周围,乌鸦的翅膀扑棱着,烟雾缭绕的树林如龙般叹息。

        可此时我只是觉得沉静,我只是觉得安定。握着jan的手,如果和他牵着手走完一生,从白日当空探索到暮霭沉沉,脚步一直不停下,应该就是这种满足的安宁吧。

        我问他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东西方世界中对于鬼魂的造型和逻辑,是截然不同的,你在这样一个地方,感受到的是东方的鬼,还是西方的鬼呢?”

        “‘鬼魂’这个字眼,其实就是人们为了便于描述,而造出来的一个概念。”他说,“其实鬼魂不是人,它不需要外貌与内在并存,怎么会有一个视觉上的外形呢?甚至它都不会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它更像是一片意识,一个思想的片段,没有种族,没有语言,在零散地游荡。”

        “嗯。”我点点头,“这种说法我很能接受。人们总是用自己的逻辑去解释未知的事情,但是未知之所以是未知,就是因为它们是不可解释的,超出想象的。”

        所以,在这样古老树林里游荡的那片意识,那个思想的片段,在此时此刻会思索着什么,会诉说什么呢?

        我们继续走着,早春淡淡的凉气开始侵袭双脚,并慢慢往上移动。

        “我有一位喜欢的女作家,她会用不属于某个时代的语言去描绘一些特殊时代的片段。她写过一本《雌性的草地》,描写了一位穿着雨衣前行女八路军,这位女八路军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在长征期间牺牲的青春遗骸,她只知道自己是十七岁的女战士。她一直游荡在无穷无尽的草地里,不停地漂泊在长征路上,在每一个水洼之处找水喝,仿佛找水就是她作为鬼魂唯一要做的事情。”

        “为什么她会那么渴?”

        “后来有人在和她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对话之后才终于看到她的背影。她的雨衣上有子弹穿过的痕迹,血一直从她后背的一个洞里流出来,血一直流,她一直渴。”

        jan深深叹息,我们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天太凉了,我感觉有些微微发抖。

        我们终于走出了树林,看到前方的添上,悬着又大又圆的月亮,月色照在建筑的琉璃瓦片,折射出莹润的光彩。我们想走近一些看,却发现有些建筑被围栏围住,正在修葺。

        形单影只的保安拦住了我们的探索,向我们指了指出口的方向。

        那巨大的月亮令一切看起来迷幻。我们轻轻笑着,低语着,不知道这位保安是不是个真人,也许他是一位幻化了的古人,也许他已经在这所宫殿里守卫了不知道多少年。

        既无法前行,他便带我转了身,经过一扇又一扇的月亮门,去寻找来时的路。

        我拉着他的手,黑暗之中,我们经过了泥泞里的一盏又一盏宫灯,像是走在一条悠远的、深黑的走廊里,从某个未知的世界,到灯光灿烂处的人间烟火,从梦魇,走向重生。我拉着他的手,和他慢慢走下去,轻轻发着抖,但又觉得无比的温暖。

        他知道所有的方向,我们永远都不会迷路,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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