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沈络压根就没想过要收什么谢礼，当时她冒险去帮苏彤也有一部分自己原因。
听到苏教授的这番话，她干脆地拒绝道：“不用了叔叔，我只是帮忙打了个报警电话，举手之劳罢了，你们不用太在意。”
苏教授却坚持说要请她吃饭，沈络推拒不掉，只能留了电话号码。
离开的时候，沈络无意间瞥见，苏教授搭在苏彤肩膀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苏彤腰上。
苏彤今天穿的t恤确实有些短，露了一截纤瘦的腰，苏教授的手恰好停留在那个位置。
沈络不太清楚正常的爸爸是怎么跟女儿相处的，或许只是因为父女俩关系很好才会这么亲密。
本来她也没多想，可是苏彤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猛地挣开了苏教授的那只手，还往旁边挪了挪，跟苏教授拉开了距离。
苏教授好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疑惑地问：“怎么了彤彤？哪里不舒服吗？”
苏彤没说话，苏教授忽然伸手去摸她的脸。
沈络看到这一幕，那种别扭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不等她深想下去，苏教授的掌心已经悬在苏彤红肿的左脸附近，似乎是怕弄疼苏彤，根本没敢触碰，神色间带着几分心疼和愧疚，温声问：“这里还疼吗？”
苏彤沉默着扭开脸，看起来有些抗拒苏教授的亲近。
苏教授忽然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撩开她额前的刘海，把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苏彤似乎是想要挣扎，但是没能挣脱开。
“彤彤别动，让爸爸看看你有没有发烧。”苏教授说。
沈络被他这一番举动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即便苏教授说是在试苏彤额头的温度，沈络也觉得这画面有些奇怪。
她扭开脸，发现旁边的王玉珍脸色很难看，那张原本还算漂亮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
“沈络，走叔叔送你回家。”
民警的声音让沈络不得不收回了视线，她跟着这位警察叔叔上了车，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一家三口已经一起离开了。
警察把沈络送到楼下，看着她上楼开了灯才离开。
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家里静悄悄的。
沈络迅速冲了个澡，然后把一家人的衣服全都洗干净才回屋睡觉。
可是躺在床上她却好半天没睡着，不知道是因为屋子里太热，还是因为今天遇到的这些事，一闭上眼脑子里出现的都是那个黑衣男生的身影。
那个人给她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最后好不容易睡过去，她又做了一堆关于小时候的噩梦。
闹钟的铃声把她从压抑的梦境中猛地拉扯出来，沈络捂着闷得发疼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滑落。
刷牙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那张略显苍白张脸，眼神逐渐有些涣散。
如果当年，她能早点找到……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怎么样也无法改变。
信雅中学作为整个靖城最好的私立高中，一直以来都有入学测试的传统，只考语数外和物理这四门，然后学校会把这次考试跟中考的成绩综合起来，分出两个加强班。
学校明面上的说法是因材施教，其实就是把成绩好的聚到一块重点培养，好让他们冲击名牌大学。
大部分新生都是靖城本地人，对学校这项不成文的规定非常清楚，因此也提早做了不少准备，好些学生还在暑假去上了预科班，提前学了高中的内容。
只有沈络对此完全不知情，直到去学校报到的时候，她才听说明天要考试，而且考试内容还有一部分是高中才学的。
整个暑假她都在忙着打工，回家还要做家务，来回路上挤出来的那点时间只能听个听力记记单词，她连高中的课本都还没碰过。
语文和英语稍微好一些，没学过的还能临时抱一下佛脚，有以前的基础在，把该记的东西记住就能做题。
数学物理这两门就不行了，时间实在太紧迫，沈络只来得及翻看了几章电子课本，简单做了几道练习题，连课本上的内容都没吃透，考试结果可想而知。
从考场出来，沈络跟着挤挤攘攘的人流往外走。
听到周围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试卷上的题目，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考场上这么煎熬。
“沈络！”
“沈络！等等我！”
沈络迟疑地停下脚步，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有人跟她重名了。
“沈络，等我一下！”
那人又喊了一声，沈络回过头，看到人群中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正冲她挥手，见她停下，连忙挤开人群快步往她这里跑过来。
女生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脸上还捂着口罩，只有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沈络站在原地没动，女生很快便逆着人流来到她面前，惊讶地说：“居然真的是你！”
见沈络好像没认出来自己，女孩凑近了些，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圈，等没人关注她们之后，她才扒掉口罩给沈络看了一眼自己的长相，然后又迅速戴了回去。
沈络看到她还没彻底消肿的脸，怔愣片刻才道：“苏彤？”
苏彤的双眼染上了几分笑意，有些激动地说：“是我，所以我们是校友对吗？”
沈络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对，我是新生，你呢？”
苏彤盯着沈络的笑容多看了一会儿，心情顿时阳光明媚，声音又激动了几分：“我也是！这个入学测验考得也太难了，也不知道会被分到哪个班。”
“是挺难的。”沈络附和。
数学和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她都没写完。
苏彤听她的语气感觉她应该也是没考好，想到自己空了一大半的答题卡，连忙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一会儿有空吧？我请你吃饭，上次……真的多谢了。”
“不用了，我也没做什么。”沈络笑着拒绝。
“反正你也还没吃饭，我们一起吃嘛。”苏彤很是自来熟地挽住她的胳膊，“还是说你家里有人来接你？叫上他们一起也行。”
沈络有些不自在，想把胳膊抽回来，可是苏彤抱得很紧，她只能尴尬地笑着说：“没有，就我自己。”
“那下次有机会再请他们，今天就我们俩。走吧走吧，就当是陪我吃个饭行不行？”苏彤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沈络本来是没想答应的，最后被她缠得实在没办法，在心里算了算身上带的钱，应该够吃顿饭的，便点头同意下来。
苏彤立马热情地问：“你想吃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店？”
沈络来这边之后还没在外面吃过饭，随口道：“我都可以。”
苏彤明显对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有些无奈地说：“你不用跟我客气，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沈络笑笑说：“我真的都行，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苏彤：“那今天就听我的了？”
沈络自然没意见。
“我们去吃烧烤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味道很好的，我带你去尝尝？”
“好啊。”
路上苏彤一直在找话题聊天，沈络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性格。
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留下来的印象过于深刻，让她先入为主地以为苏彤是比较内向的那种。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吃饭的时候，沈络想起那个一挑六还能把人都撂倒的少年，忍不住找机会问了一句：“对了，那天的事……有结果了吗？警察后来怎么说？”
苏彤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烤串说：“那个男生应该是还没被找到。”
沈络松了口气，又问：“那五个人受伤的人呢？还有那个跑了的有没有抓到？”
“受伤的那些都进医院了，跑的那个警察还在抓。”
苏彤说着，语气忽然变得颓丧起来，“不过，就算抓到了应该也就是拘留一段时间。”
“那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沈络担心地问。
苏彤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要是那帮人出来之后真的跟她死磕，以有心算无心，总能被他们钻到空子，毕竟人都有松懈的时候，她不可能每天24小时维持着警惕心。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低沉，沈络只能安慰她道：“说不定，那些人被警察教育一顿就老实了呢。”
这话在沉重的现实面前实在是有些苍白无力，沈络自己也知道，但她除了宽慰苏彤，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有变得足够强大。
那天晚上要不是那个黑衣男生出手，她别说去帮苏彤了，恐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这种无力感让她格外烦闷。
苏彤倒是先调整好了情绪，笑着让沈络多吃一点。
结账的时候沈络想要aa，苏彤死活不同意，怎么都不肯收沈络的那一半饭钱。
“说好了今天我请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不然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苏彤真心实意地说。
沈络争不过她，最后只能作罢。
临走的时候苏彤忽然说：“那个，要是……要是我爸联系你说要请你吃饭，你就跟他说我已经请过了。”
沈络一愣，苏彤怕她误会，连忙解释说：“我不是心疼一顿饭，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多请你几次，但是……”
但是什么，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苏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着急地“但是”了半天也没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沈络只好顺着苏彤的话说：“嗯，我知道了。”
苏彤明显松了口气，然后便转移了话题，沈络也没有多问。
或许苏彤只是不想让苏教授浪费时间请她吃饭而已，毕竟成年人的工作都还挺忙的。
晚上苏彤回到家，见苏教授和王玉珍都在，直截了当地跟他们说：“我今天在学校遇到了那次帮我报警的女生，已经请她吃过饭了。”
苏教授有些惊讶：“沈络也在信雅上学？”
苏彤敷衍地点点头，忽然听到王玉珍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咱们苏教授这记性可真厉害，只是见过一面而已，我连人家姓什么都忘了，你倒还记得她名字。”
“沈络毕竟救过咱们彤彤。”苏教授颇为无奈地解释。
王玉珍靠在沙发上，低头研究自己新做的美甲，随口道：“我记得那女孩儿家里条件应该不怎么样吧，怎么也能跟彤彤一个学校？”
苏教授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信雅虽然是私立，但也招收成绩好的普通学生，沈络肯定是自己考进去的，看她那天晚上能冷静地帮彤彤报警就知道这姑娘不简单。”
王玉珍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心想她也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就她那个穷酸样，以后少不得要拿这件事跟他们讨要好处。
苏教授看着王玉珍不屑的表情，摇着头暗暗叹息一声，又跟苏彤说：“既然你们这么巧成了同学，改天还是叫她一起吃个饭，周末也可以带她来咱们家玩，以后你们在学校也好互相照应。”
苏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说过，我已经请她吃过饭了。”
苏教授放下手里的书，笑着说：“怎么还生气了？沈同学帮了你这么大的忙，爸爸妈妈不请人家吃顿饭说不过去。你请的算你的，回头还是再约个时间正式谢谢人家。”
“她帮了我，我感谢她就行了，有你们在，她吃饭都不自在。”苏彤没好气地说。
苏教授还想再说什么，王玉珍难得帮苏彤说了句话：“彤彤说得也有道理，明天我准备一份礼物，让彤彤带给她，算是谢礼，这样你们父女俩总该满意了吧？”
苏教授只能妥协：“那就这样吧。”
等他收起书去洗澡的时候，王玉珍便抓着苏彤叮嘱：“明天我选好谢礼，你带给那个沈络，以后就不要跟她来往了。”
苏彤皱眉：“为什么？”
王玉珍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她：“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应该和什么样的人来往，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你送了谢礼，把人情还了，省得以后跟她牵扯不清。”
苏彤张嘴想反驳，对上王玉珍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了也是白说，只会再吵一架。
她妈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女儿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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