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白广恩
甘肃的铁角城山高沟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大明朝廷在陕甘大地上统治最为薄弱的一环，因而义军首领可飞天、郝临庵等人在此屯兵。
义军靠着分地牧耕的手段倒也在此存活了下来，并且能够以铁角城为基地与官军对峙。还时不时出去打粮，这让附近的士绅老爷们闻风丧胆，更是让大明的督抚们头疼不已。
甚至在今年二月，可飞天和郝临庵还率兵围攻庆阳府城，若不是临洮总兵曹文诏与甘肃总兵杨嘉谟即时率兵援助，恐怕庆阳府的知府老爷就要随环县的署县印同知赵应兰一起上路了。
据说事后庆阳的那位青天大老爷在盘剥百姓方面都收敛了三分，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动辄将百姓逼到绝路。
但是这并不是知府老爷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有人在斗争。
这世界上哪里来的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当然这话对大多数大明百姓可就要反过来说了。
咱大明朝代的将近两亿百姓之所以负重前行，甚至不堪重负，自然是因为有老爷们替他们岁月静好了。
面对五座大山的残酷剥削，越来越多的大明百姓觉醒了过来。
这些昔日不被当成人看的泥腿子们，拿起了武器，奋力的反抗。他们这才发现原来昔日那些剥削他们的老爷只不过是纸老虎。于是乎，陕北明变，江南佃变风起云涌。
这些惨遭剥削的百姓发出一阵阵怒吼，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既然那些老爷不给他们活路，就别怪他们揭竿而起，将这腐朽的大明王朝撕得粉碎！
但是大明王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是纸老虎，但是却也是真老虎，是能够吃人的！
这不，自从马科率部大破混天猴之后，腾出了手来的明军就开始策划新的动作。
明军在三边总督洪承畴、陕西巡抚练国事、巡按御史史金兰的主导下开始了对铁角城的进剿。
但是狡猾的洪承畴又怎么会仅限于此，他早就布下了更大的阴谋。
要知道，自从庆阳府之败后，铁角城的义军就已经有些灰心丧气。
前些天当混天猴被马科斩于延水关的消息传来之后更是有些头领觉得官军不可力敌，萌生了招安的想法。
但是却被可飞天断然拒绝，他断定洪承畴阴险狡诈，必定不会放过他们，若是他们真的投降等待他们的会是一场屠杀。
好在可飞天在义军中资历老、辈分高，兵力也最为雄厚，因此压制住了众人。
但是随着围剿的明军的接近，一些人在洪承畴派来劝降的幕僚的鼓动下起了别样的心思。
而白广恩就是其中之一，此时的他还没有后来的显赫地位，还只是义军的一位小头目。
这位先是背叛义军而投靠明军，后来又闯来降闯，清来降清的三姓家奴此时还没来得及用义军的鲜血来染红他的官帽。
但是这即将成为过去，白广恩已经做好了告别过去迎接新的人生的准备。
白广恩坐在帐中，抚着手中的战刀，陷入了一片回忆。
出身自一个马匪家庭的他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
别看他们马匪来去如风，四处劫掠，好不威风。但是白广恩从小就知道他们不过是某些贵人的一条狗而已。
作为一条狗，如果好好听话，那样自然有好骨头吃。但若是逆反了主人，那样便只有成为狗皮褥子一条路。
几十年前陕北的绿林总瓢把子张二麻子威风震天，但是只要得罪了真正的贵人，不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白广恩从小有一个青梅竹马，名叫朝春燕。
作为马匪头领的女儿，朝春燕非但没有遗传他老爹的满脸横肉，反而像她那个被掳来的娘一样娇俏可爱。
由于是头领的女儿，朝春燕可以说是刁蛮任性。小时候有些老实憨厚的白广恩更是朝春燕戏弄的对象。
但是少年白广恩却也乐在其中。一来二去，两人也就走得更近了。
正所谓总角之宴，言笑晏晏。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之间总是容易产生好感，两人越发的爱慕彼此，甚至还私定终身，约好等到他们长大了，就去找爹地求亲。
本来按照朝大当家对他女儿的喜爱，再加上白广恩少时老实沉稳，他们两人走到一起应该没有什么困难。
但是世事无常，那个噩梦般的下午不期而至。
那天来了一位秃顶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据说是他们这伙马匪背后势力的管事。
就连朝大当家的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好酒好肉的招待，甚至点头哈腰显得极为谄媚。
但是不幸的是，那位管事看到了青春动人的朝春燕，起了歪心思，便胁迫朝大当家的将那个女孩送到他的床上。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可是天大的耻辱，朝大当家更是陕北绿林上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弟兄们都以为他会断然拒绝。
但是，为了手下弟兄们的生路，朝大当家的还是照做了。
第二天，秃顶男人一脸晦气的命令手下将朝春燕的尸体扔了出来。
看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尸体，白广恩哭的昏天暗地。
之后他吵着要去替朝春燕报仇，却被朝当家的狠狠地拦下。
这个昔日意气风发的男人，一夜之间竟然白了头，显得那么憔悴。
白广恩直到今天还记得朝当家的话。
“孩子，俺也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最想报仇的是我，但是我不能！发泄一时的怒火容易，但是带着这几百位兄弟活下去不容易！”
少年白广恩一脸坚毅地问道：“那到底要怎样才能报仇？”
朝当家自嘲地笑了笑，“或许等你当到足够大的官吧！”
这一句话被白广恩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这些年来，虽然他为了报仇投靠了义军，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敌人是那么的强大，以至于一直没有机会报仇雪恨。
是呀，他们背靠的是大明王朝，简直是不可能战胜！
白广恩如是想。
但是昔日春燕赠与他的刀，白广恩却小心地保留了下来。
而今天，白广恩就要挥舞这把战刀，用昔日袍泽的尸骨铺就他的升官发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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