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逐珠1
灵山门的天是蓝蓝的。
灵山门的水是清清的。
灵山门的人是团结的。
打死怨尘是有钱拿的。
白贡灵来来回回唱了好几遍这首传唱已久的歌谣，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身边穿着道服脸色不悦的子敬问道：“二师兄……怨尘是谁，为什么师兄师姐们都这么唱？”
子敬被问到脸色瞬间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他和白贡灵视线交错，他蹲下身双手搭住白贡灵的肩膀神色凝重的说:“贡灵要不要当一个人见人爱的乖孩子”
白贡灵机械的点了点头。
“记住，贡灵，不要跟那个叫怨尘的孩子学，那样师兄师姐们都会讨厌你。”
怨尘现年七岁，刚被长松道长捡上山半年，瘦弱得像只猴子，个性也跟猴子一样，凳子上仿佛有刺一般，屁股坐不到半分钟就要满山满谷地玩。
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安生，吃一口就要出去野一圈，总得有人在后头跟着喂。
长松喂了一天腰就折了，瘫在榻上动弹不得，叫人给他揉了半个时辰才爬了起来，结果用晚膳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千年寒玉床板被踩成了两半……
长松对着墙壁念了一炷香的静心咒，翌日就说他要出一趟远门，和极北之地的赤炎大师论道，大概要去个十天，怨尘就交给大家照料了。
其实灵山门人尽皆知，长松的时间观和别人不同，他说的“一天”往往代表一旬甚至一个月。
这一次他说了“十天”，估计没有一年是回不来的。
而且都说了是极北之地，就算马不停蹄地赶去也要个把月，还十天，说给鬼听鬼也不信。
就在同一时刻，大师兄要闭关，师妹说她有洁癖，师弟天生冰面，容易吓到孩子，于是这个重任就落在灵山门二师兄子敬的身上。
对此，他当时就表示了不满：“我看起来很像奶爸吗？啊？你们摸着良心，像白云面对蓝天，像高山面对大海一样回答我！”
一干师兄妹皆点头：“像。”
他气极：“像个屁！”
师兄妹又道：“不像不像，切莫妄自菲薄。”
“不像个屁！”
这么说完，子敬突然觉得自己心很累，再也不能爱了。
他果断决定下山避难，哪知道才走出一步，脚就挪不动了。
只见身下有个穿着白色入门袍的小东西，就跟树懒一样，将他的腿当成了大树一样紧紧地抱着，走一步挪一步，一副打死也不放手的样子。
二师兄当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高呼：“做什么？小子你抱着我做什么？”
小东西咧开嘴，那牙还有个豁口，一说话就漏风，就在那边号：“妈妈……妈妈……”
子敬气炸了：“谁是你妈！”
师兄妹全都在一旁拍手称赞：“二师弟（兄）不愧为灵山门第一奶妈！”
子敬软声对小东西说：“放手！你再抱着我我就踢你啦！”
小东西抱得更紧了：“别丢下我，呜呜……求求你了……”
子敬的心脏顿时塌陷了一块儿。
这货究竟是从哪里学的这招！太可恨了！就跟就像小混球一模一样！
他刚刚一抬头，看见师兄妹看他的目光，顿时愣住了：“喂，你们都是什么眼神啊？”
一干师兄妹的眼里全部都透露着“禽兽”“禽兽不如”“心肠竟如此歹毒”诸如此类的讯息，令他一瞬间很是肝颤。
那小东西还在哭：“尘儿饿了……尘儿好饿……尘儿快饿死了……”
还给不给条活路啊？
其他人早就找了借口作鸟兽散了，只剩下他和那个小东西在殿中对峙。
可恶，身体里残存的一小块名为“良心”的东西好痛哎。
早就说应该摒弃良知的嘛！
“先下来好不好，我带你去吃东西还不行吗？”子敬循循善诱。
小东西抵死不从，抓得更紧了：“不行，我怕你甩开我。
子敬悲愤地迈着挂着拖油瓶的腿，步步艰辛地走了出。
翌日怨尘躺在树干上嘴里叼着根野草，精致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越龄的愁容，不知是何原因原本应是二十一岁记忆才会同神脉一起觉醒如今记忆却是在他四岁先一步觉醒，自打他来到灵山门就一直四处捣蛋，他看的出，长松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生怕太过不像个孩子。
只听——噗通一声随后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哎呦！疼死宝宝了”
怨尘好看的剑眉蹙了蹙，慵懒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团子在地上打滚，他唇角抽了一下随即嫌弃到:“笨死了。”
白贡灵循着声音向树干看去小脸蛋气的皱巴巴的
“喂!你个臭小子再说谁笨”
怨尘又瞟了他一眼就只发出了一声嗤。白贡灵握紧小拳头“脾气臭死了。”
怨尘愣了一下，这句脾气臭死了总觉得曾经有人跟他说过。
他便不多想，从树上跳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掏个鸟蛋都能掉下来，你说，不是你笨谁笨”
白贡灵气的直冲上去就要跟怨尘干架，怨尘毫不拖泥带水的就把白贡灵给抵在树上冷冷道:“小丫头，学着点。”
随即就一跃跳到书上把鸟蛋掏出来扔到了白贡灵的怀里。
脚落地以后只留给白贡灵一个背影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白贡灵愣了好半天怀里的鸟蛋还有着温度，之后心里就默默地把怨尘记下了。
过后的好几天白贡灵就像牛皮糖一样黏在怨尘身上非要嚷嚷着认怨尘当老大，怨尘最后拗不过，索性就不理她，他双手负于身后，一路身后都跟着个小丫头。
小混球爬树了。
小混球摔跤了。
小混球又爬树了。
小混球又摔跤了。
……
小混球又又又又又爬树了，嘿，还挺有毅力的嘛。
子敬走上前去，问他：“你究竟想做什么？干坏事还要带上小师妹”
怨尘拍拍摔疼的屁股，垂头丧气地说：“我想掏鸟蛋。”
“给我一个理由。”
怨尘支支吾吾说了什么，子敬听不见，就把耳朵又凑近了些。
就听那孩子小声说道：“怕以后没东西吃。”
子敬愣住了，忽然意识到，这孩子是真的在害怕被抛弃。
过了一会儿，他拍拍怨尘的肩膀说：“鸟蛋怎么管饱，我们去搞一票大的。”
“大的？”
“对，比你的脑袋还大。”
怨尘一把抱住了子敬的腿：“谢谢师兄兄！”
夕阳西下，二师兄和一只护蛋心切的巨鸟苦苦缠斗了四个时辰，这中间怨尘和白贡灵睡了醒、醒了睡，还吃了三个白面饼，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巨鸟退缩之后，子敬御剑飞行，抓起怨尘和白贡灵，将他一起带到了高不见顶的铁杉树上。
怨尘面前的鸟窝里，躺着三枚巨蛋，每一颗都比他的脑袋还大。
“哇！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鸟蛋！”
他小心翼翼地抱出来一颗，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抬头看着子敬，甜甜地笑道：“谢……谢谢师兄兄！”
白贡灵也跟着笑。
子敬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的脑袋也是被驴踢了吗？
和这小屁孩耗了那么久，修练的功课都落下了，于是一把将鸟蛋抢回来，又放回了窝里，然后将怨尘一脚踢了下去。
在子敬眼里怨尘喜动，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跑出去玩，爬树下水完全没有顾忌，入门袍干了湿、湿了干，天天在泥地里打滚，很快就变得一团糟，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带上了个小混球二代，白贡灵。
每每见此，子敬都恨不得用绳索把怨尘捆在椅子上。
但怨尘的眼睛简直就像是两口井，随时随地都能流下眼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子敬面冷心软，每每都手下留情。
但有时候，子敬也会觉得他哭的样子挺有趣的，就故意将他弄哭。
时光飞逝，已经过去十四年怨尘已经21岁，他成功地成为灵山门最大的毒瘤。
吃喝打诨无恶不作，每日除了玩闹就是恶整门人，所有门人包括长松在内都不能幸免。
每日丢一两样法宝不稀奇，打坐前要先仔细检查坐垫，吃饭时要试毒，喝水前要看杯底，修习时要再三确认自己的剑是不是已经断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剑柄，就连如厕都不能懈怠，不然随时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因为怨尘长期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门人的痛苦之上，终于惹了众怒。
他被痛打一顿后，一首儿歌就从灵山门流向了山下。
灵山门的天是蓝蓝的。
灵山门的水是清清的。
灵山门的人是团结的。
打死怨尘是有钱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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