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一桩又一桩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故和丑闻将基地不堪一击的秩序撕得粉碎。空前的混乱将所有人都逼上了疯狂的绝路，每个人都在抢夺资源，水、食物、枪支弹药、交通工具、燃油、药品等等，每样东西都成了人伤人、人杀人的理由。festum还没来，人类似乎就已先一步走到了终点。

        以日野惠为首的向导们在接收哨兵们之时就与哨兵的领头人达成了合作协议。不少在白塔的庇护下隐藏了能力以保命的向导也终于抛下了伪装，显示出了真正的实力。哨兵们很快在向导们的协助下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几个物资库，保证了向哨们的基本生存需求。他们在塔周围清出了一圈防控区，在要害处设下岗哨轮流值守保护中央的塔。不仅如此，聚在塔里的向哨物伤其类，在商议后决定对和向哨有关的设施进行救援，将已经没人管了的育幼所和繁殖中心里的人救回了塔。

        与此同时，被丢下的士兵们群龙无首，军营里的精英和领导层几乎都“战略性撤退”了，他们无令可听、没有目标，开始零星有人逃离军营自寻生路。这种行为的示范效应很快传遍了所有驻军，剩下的人很快呈鸟兽散。短短几天，战力曾经在几大基地里排得上号的第五基地驻军竟然就这么土崩瓦解彻底散摊子了，让人不禁唏嘘人类社会秩序和体系的脆弱。

        一直被排挤的纳雷因上将在第五基地的旧部在混乱中很快自发地聚集在了一起。他们与向哨的关系一直不错，因为单打独斗活下来的机会也很渺茫，他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上了白塔。白塔投桃报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们，把他们和哨兵们混编在一起，一起保护白塔的安全。这些普通人有的拖家带口，有些则带来了朋友，白塔并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而是安置在了白塔的防卫圈内。白塔包容的态度也因此被人们口耳相传，很快，更多普通人也聚集到了白塔之下，求一个容身之地。白塔没有能力接收所有人，但默许了他们聚在哨兵们设下的白塔防卫圈外。流匪恶徒忌惮哨兵的能力，不敢在白塔附近滋事，聚在这里的人们比呆在别处更安全。偶有流落至此的孤儿寡母、单身女性也会被向哨们带进白塔的防卫圈内，不过不会让她们进入白塔，也只提供少量食物和水。

        物资的匮乏使白塔的压力越来越大，无奈之下他们占领了一家军用食品生产场，组织被白塔救了的人去那利用残存的物资继续生产压缩干粮，希望能多支撑一段时间。塔虽然现在有人有一定资源，但在眼下的乱局中这些显然杯水车薪。如果人类军派兵来平乱，他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哨兵们的战斗力再强，他们也没能力据守第五基地与整个人类军抗衡。与此同时，被白塔派去天文台继续探查情况的哨兵们并没带回来什么好消息，festum的数量进一步增多，而且越发靠近大气层，其心昭昭、不言自明。

        来自festum和人类军的双重压力让趁乱逃回白塔的日野洋治再次将希望寄托在了龙宫岛上。情势危急，他们顾不上远距离通讯带来的危险，最终开启了远距离通信联系龙宫岛。日野洋治用了当年他离岛时岛留给他的紧急通信频道，希望龙宫岛至少能把所有向哨接上岛。日野惠也希望龙宫岛能回应她们的请求，然而茫茫大海，她不知道飘渺的信号能不能被那座岛捕捉到，更不知道自己称得上过分的请求会否被龙宫岛嗤作笑话。和望着大海的洋治不同，从未真正和龙宫岛接触过的日野惠把目光投向了南方大陆，热切盼望着潜伏在新国联总部的人的消息。第五基地的白塔之光终于扯下了蒙在其上的黑布，日野惠希望远方的同伴能回应他们的呼唤。

        然而，比龙宫岛的回复，白塔先收到的是人类军总部哗变的消息。这消息让人意外又不意外，挖墙脚的蛀虫从来都活跃在人类的历史中，只不过它们有时能被人类文明的光辉掩盖住，有时则像秃子头上的跳蚤。新国联总部多的是自以为是人上人的人，然而这些人上人在第一次看到从第五基地传出的牵牛星的照片时才愕然发现他们也是更上面的人的弃子，只是自以为是执棋者。他们中的很多人以前甚至可以对下属几大基地指手画脚，曾经地位超然的他们折腾起来自然动静更大，总部的分裂、解体竟不比第五基地慢。

        与此同时，纳雷因见到了向导奥路加·卡缇娜·贝特连可。早已从第五基地回到总部复命的奥路加本就是新国联事务总长赫丝特·盖洛普放在人类军总部的眼线，她游走在军部和议会间将第五基地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奥路加把第五基地的情况告诉了纳雷因，纳雷因当机立断，计划抢在总部彻底大乱前带着自己的人偷偷开走两架正在维修中的运输机直奔第五基地，彻底叛出新国联。

        纳雷因本想带奥路加一起走，但被她拒绝了。不过奥路加拜托纳雷因为她送两车货物，货物会在纳雷因出发前被送到机场，如果两辆车没到，纳雷因也不必等，自己出发即可。这对纳雷因的计划毫无影响，他当然不会拒绝，只是货物的信息奥路加一概没有提供，让他有点惴惴。奥路加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只神秘地笑笑，说这货物没准还能帮得上他的忙，让他不必担心，还特意嘱咐他一辆货车上一架飞机，两辆车要分开安置。纳雷因猜测她想运的可能是军火，这对已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他们而言确实不算什么，他也不再多话。

        出发当天，纳雷因等人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到了两辆厢式货车。他按照约定将车直接开进了货机，机场的雷达等系统早在他们这帮后勤“废物”的“维护下”为他们开好了后门。飞机腾空而起的瞬间，两架飞机上的人不仅没有放松，反而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暗自祈祷能躲过防空系统的攻击。理论上他们这两架飞机都登陆了人类军军机识别番号，火控系统无法锁定他们。但如果军部不想放过他们，且反应速度够快，及时申请到了密钥，他们会被移出系统，到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救他们于导弹。

        两架飞机先后度过爬升阶段开始平飞，众人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阶段，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谁知被导弹锁定的哔哔声接踵而至，像丧钟一样响了起来。人类军打festum时表现得像个废物，打起自己人来却效率奇高。就在众人或恐惧或愤怒的混乱中，两辆货车的车箱门被从里面打开，从中走出了将近两百名向导，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哨兵。他们中最大的也超不过20岁，每个人都镇定自若，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自发地将精神力汇集到个别几名向哨身上，飞机外忽然铺展开几个庞大的蜂群。导弹迎头撞上蜂群，像礼花一样炸了个漫天。逃出生天的纳雷因等人震惊得几乎无法言语，这时才明白奥路加不仅是将这些向哨托付给了他，更是给了他们一张保命符。死里逃生的两架飞机终于摆脱了人类军的阴影，飞向闪耀着白塔之光的第五基地。

        自从总士将植物反季节生长的情况上报，龙宫岛上陆续又出现了很多反常的情况。植物枯萎、昆虫大批死亡，甚至岛民的健康状况也开始恶化。不少岛民在上岛前受到过核武器的影响，一直被岛核和mir压抑的病情卷土重来，时时刻刻都能让人感觉到架在脖子上镰刀。不仅如此，向哨们被抑制的能力渐渐显露，与之相伴的还有向导的精神屏障崩塌和哨兵的狂躁症。医疗中心每天接待的病人越来越多，向哨病人更是在短短一周的时间内翻了好几番。这座乐园渐渐变成了有名无实的孤岛，岛民的焦躁也与日俱增。

        他们的问题远不止这些，alvis刚分析出这是整座岛的生态系统层面的问题，众人就被与月球遥遥相望的红月吸引了注意力，然后第五基地日野洋治的联系接踵而至。这桩桩件件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够龙宫岛自顾不暇一阵，更不要说几件事同时发生。

        关于是否回应第五基地的求援这件事，alvis内分歧很大。绝大多数人觉得明知大批festum要打第五基地还往上凑是自寻死路，但总士认为躲人类军和躲festum不一样，龙宫岛即便现在蛰伏也无法永远藏下去，festum早晚会找到龙宫岛头上，一味地躲藏不能解决问题，第二alvis就是例子。一贯和公藏保持一致的史彦也站在了总士这边，支持龙宫岛去第五基地，认为那里可能会有情报和转机。整场会议公藏都没怎么发表意见，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从龙宫岛到第五基地的路线图。

        第一次会议中的僵持并没出现在很快召开的第二次会议上。因为第一次参加作战会议的乙姬给众人带来了两个爆炸性的消息：第一，北极星核的疯狂反噬了牵牛星，合二为一的星核做出了选择，开始进攻人类军了。第二，龙宫岛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可能无法再支持岛民的生存。mir在新国联和festum一次次的攻击中反复受创，并在维持总士和一骑的生存以及帮小操获得存在的过程中消耗了过多力量，已经无法维持岛内生态。更要命的是，mir还同时进入了成长期，在不知会有多长的成长期内无法像之前一样维持整个龙宫岛的生态系统的运作。

        这两点直接炸翻了会议室，众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唯有总士表情淡定，好像早有预料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总士体内植入的星核因子让他比众人敏感得多。这点在他接受了妙尼尔的力量后越发明显。而这种感觉，或者说这种共鸣，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变越强。他能感觉到岛核微妙的变化，大气的流动、树叶花草的颤动以及鸟兽虫鱼的生命的气息，它们都变得无比清晰，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总士能感觉到mir正试图理解死亡，在乙姬迈向死亡的过程中理解，就像他知道mir在乙姬的出生中理解了出生，在小操选择存在的决定中理解了存在一样。从多年前皆城鞘腹中的乙姬意外与mir融为一体的那刻起，mir就走上了和人类一样探索出生、存在与死亡的意义的旅程。只不过他们不够幸运，内忧碰上了外患。

        还有天上的红月，虽然遥远的距离模糊了很多东西，但总士能感觉它的愤怒与困惑。

        上次战斗结束后，总士一力坚持带着第二alvis一起转移，那还是在龙宫岛人手、资源都很匮乏且妙尼尔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直到现在，众人才终于明白了总士的坚持。总士也很庆幸自己那时顶住了压力，那时的他还无法像现在一样与mir声息相闻，他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是有种预感，预感他们需要更多资源、更多的可能性。

        龙宫岛的选择在这种局势下反而简单了起来，他们需要为自己找一块落脚地，熬过充满了不确定的岛核的成长期。第二alvis虽然能运作，但它没有像龙宫岛一样完善的防御系统，因此它虽然能救急但并非长久之计。而且离开龙宫岛的庇护意味着他们需要更多人手来保障自身安全，第五基地不仅有地还有人，这正是他们现在需要的。关于合二为一的星核的攻击，乙姬只说自己感觉到了来自宇宙的北极星核的疯狂咆哮，其他的还不清楚。龙宫岛掌握的相关信息还太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对策。但公藏明确提出了让工程部加紧赶制新的carrythruster巡航搬运推进装置，这次的推进装置需要具备将法芙娜送至红月附近的太空作战能力。

        就在龙宫岛向第五基地抛出橄榄枝不久，alvis再次接到第五基地的消息。他们传信称人类军总部已被二合一的星核派来的festum摧毁，人类军总部主力几乎全灭。虽然festum的攻击已经开始是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但新国联总部被灭对龙宫岛而言不能不说是个让人想开瓶酒庆祝的好消息。虽然死去的都是人类同胞，但对方也没把他们当过同胞，而且威胁少了一个总是能让人松口气的。

        开足马力的龙宫岛终于在一个早上，到达了第五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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