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尘归尘
病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单薄的女孩，脸色苍白，瘦削可怜，即使睡着了，面容也带了一股浅浅的哀伤……
辰子枫在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落浅兮的脸颊，目光所及处，皆是无限眷念不舍，此刻的她于他，既是触手可及，也是遥不可及。
“浅兮，你莫不是不想见我才假装睡着？可是我想你，自你离开后，无比想见你，我们从一开始的误会到现在，我都没能给你一个解释，很抱歉，我的退步造成了你无法弥补的伤害，是我没能考虑周全，我能预判股市行情，却永远预判不到你会做出怎样的决断，我看似了解你的一切，却又对你一无所知，浅兮，我知道我已弥补不了对你的歉疚，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愿以我之身受你之苦，换你一隅安康。”
“浅兮，醒来好不好？即使不为我，你也一定要醒来，你还有太多美好不曾经历，太多美景不曾亲临，如果你还愿意，我们一起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
说着最美好的向往，却遭受着最沉痛的打击，生活与想象的差别在于，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辰子枫轻轻捧起落浅兮小巧的手，她手指纤细得如同小小的她一般，骨节瘦小，指间微凉，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于掌心，企图以此给她温暖。
辰子枫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疯狂滋生的苦楚，长睫轻阖，眉目隐于羽睫下，看不清表情……
一代天之骄子，为爱俯伏，在情爱痴缠中，我们终其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大不过天地，斗不过乾坤，恋不过……一人心！
他知道，自她一心求死，他就已失去了再度拥抱她的资格！
可是他多希望，不管她对他多么失望，都不会推开他。
一滴泪，缓缓从她的眼角滑落，一滴过后又是一滴，如雨而下，不知停歇……
她不曾苏醒，泪，却在不停滑落，宛如消融的指尖雪，渐渐化作心上的一滴泪……
辰子枫从未见落浅兮流过如此多的泪，所有的记忆加起来应该都不胜这一刻凄惶，他伸手为她拭尽，温热的液体濡湿掌心，直到他的手心手背都已湿透，她的泪依然不曾停止……
她是他陨落的一滴泪，注定因他而伤……
辰子枫心中惊惧不安，忙叫来林子铭，林子铭一番检查后，凝重道：“她这是心中郁结悲伤所致，眼中有泪，人却未醒，若不是伤至极，断不至于如此，辰子枫，我一直想问，你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对她关怀备至吗，为什么突然又要娶季如颜？”
“我和浅兮之间发生了一些事，虽然这么说对如颜不公平，但我娶她只是权宜之策。”
林子铭知道辰子枫有天大的事也只自己抗，拍拍他的肩，“哥们儿只有一句话，处理好，否则对谁都是伤害。”
辰子枫点了点头，“我知道。”
林子铭又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病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落浅兮，满溢泪让她更为虚弱憔悴，“这种悲伤只会加速她生机的流逝，最好想办法让她赶紧醒来，否则极为可能永远醒不来了。”
“不，她绝无可能会醒不来！”辰子枫语气笃定，切切目光柔柔地注视着落浅兮，“她一定会醒，然后找我讨个说法。”
“我倒真希望你的坚信能成真。”
林子铭走后，辰子枫拨通了临南的电话，“帮我联系国内外最权威的脑科专家，安排专机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飞过来。”他不能坐以待毙，当务之急就是与时间赛跑，为落浅兮争取一线生机。
…………
“子枫！”空谷幽兰般的声音轻唤着他的名，季如颜窈窕的身形站在病房门口，她有满心委屈想要诉说，最终却只是笑语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已经订婚了，我就是你的未婚妻。”灯光映照下的她未施粉黛，却依旧美丽如初。
“如颜，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没有可能，我自始至终心属的都是浅兮一人。”辰子枫的声音听来沉痛而沙哑，然而悲痛不是为她，她又有何在意。
“我这次来是受uncle所托，他让我叫你回去，婚礼延迟一星期举行。”季如颜从容而谈，她一向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所以即使在眼见辰子枫抱走落浅兮那刻，她也依然维持着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安抚躁动的宾客，此举甚得辰炎满意，并许诺只要她不声张，会让她成为辰家的少夫人。
“我的婚姻大事，还不曾由他人决定，即使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季如颜高傲地扬起头颅，“辰子枫，这是你欠我的，你没有权利说不。”
“如颜你错了，我不欠你什么，自你步步为营对我设陷，又特意诱浅兮前来使她误解，我就知道你已经不再是你，那晚你主动约我，我本以为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会对我坦诚相待，没曾想你错得更为离谱，我认识的季如颜，美丽大方，天性善良，不会不择手段满足私欲，亦不会撒下弥天大谎粉饰太平。”
“辰子枫，你别想抵赖，那晚的事你能忘我却忘不了，我们恩爱缠绵，无限欢爱，我还特地录了音，当时落浅兮就是听了录音，主动退出，成全你我。”
“录音是假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找了个和我相似的声音骗过落浅兮，但我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很清楚。”他从小就被父亲严格教育，生活作风很是严谨，以至于他不管清醒与否都会克己复礼保持理性，如果他曾放纵，前提一定是他自愿。
季如颜终于绷不住，“不，不可能，你如果早知道实情，又怎么会娶我？”
“如颜，我相信你并非看不穿我的意图，你只是不愿承认，”
如果说一开始季如颜只是隐约有感，那么现在她心中已全部了然，只是她不曾想，自己谋划一切，竟是这样的结果！
季如颜踉跄几步，“你让我跟你订婚，是为了引落浅兮出现吧！难怪你消失了一段时间，我以为你一时无法接受，现在想来你定是去找她，她亲眼见你和我暧昧，自不会轻易相见，于是你想出了这招，逼她不得不面对，而只要她出现，你就赌赢了一半，只是你没料到落浅兮的行事会超乎你的掌控，造成如今不可控的局面。”
“如颜，你一直很聪明，我承认，我这样做对你不公，但我怕浅兮飞得太远，会忘了飞回我身边，所以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所以你根本没打算娶我，你谋划一切，却独独没将我的心情算在内，你当我是什么？众目睽睽弃我而去，让我颜面尽失，你不会不知道，你今日之举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可你还是做了，全然不顾你我的情分，即使我曾算计你，可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啊！”
“别再以爱为名互相伤害了，昔日你我是好友，我也一直将你当做知己，可你一次次对我设局，让浅兮与我生出嫌隙，我本想装作不知，可有些事过了底线就是逾越，如今我还你一次，你我两清。”
良辰美景，都似昙花一现！季如颜经历此番种种，终于顿悟，“原来你早已洞悉一切，为什么你不说破？让我误以为……你对我还有情意！”
“如颜，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你不过是身在此中乱花迷眼，世间比我好的男子大有人在，只要你有心，以你的姿容才貌，不会遇不到，忘了我，也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并不如你预想的完美，由此可见我也并不值得你托付。”
季如颜惊疑后退，一直跌跌撞撞地退到门边，才感觉疲软的身体有了支撑，泪水第一次从她骄傲的脸庞落下，倾城容颜碎成千万世散落不尽的星光……
辰子枫不再看季如颜，转身重新坐回床畔，守着他放在心尖上的疼爱！
季如颜泪落不止，可是那个人从头至尾都不曾再回望她一眼，他温柔间深情款款叫人迷恋，转身时又冷漠得叫人生寒，是慈善家，也是阴谋家，有容人之量，却也不接受算计，爱上这样的男人，太过危险，可即使季如颜明晰这一切，还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身不由心，心不由衷。
知道再留下已是多余，季如颜拂去眼角的泪，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远……
她盼着他目光所及，可并不会乞求他眷顾……
谁在春日艳阳的午后，轻抚你穿过飘扬秀发的手；
谁在无数个黯然的白夜，带走独斟酌饮的酒，把浓烈的温度，狠狠的烧进胸口；
谁把一季又一季的绿色原野，揉碎成泥土中潮湿的腐朽；
谁捧起花的脸庞，让岁月美得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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