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陷阱
楚溯寒一手稳着身形一手扯着燕雪，实在没能腾出空来挡挡脸。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没办法的事儿嘛没办法。话说你怎么也下来了？”
严烬衡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这个他还真不好说。
楚溯寒只能转移目光，示意道：“瞧这上面风雪小了些，要不我们……上去？”
“我看你挺愿意在这里挂着的。”严烬衡十分嫌弃地扔下一句，然后拎着燕雪的后领几下子就率先飞了上去。
楚溯寒：“……”
他这是……有点儿不高兴？
可为什么呢，楚溯寒扪心自问一向不是个冲动的人，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这点儿底严烬衡还没有么？
那么问题来了……他不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楚溯寒一头雾水，念起法诀也腾了上去。
燕雪还在昏迷，严烬衡将他放在一处矮树旁边浅浅依靠，一回头，就见楚溯寒揣着双手站在不远处，冲他嬉皮笑脸。
严烬衡：“……”
这人居然还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楚溯寒走过来：“哎，别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嘛，这不也没损失什么，你怕什么呢？还是先说说方才那个幻境的事情吧，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没有。”严烬衡扫他一眼，“你有？”
完了，这人好像真的气得不轻。
楚溯寒刮了刮脸：“哎呀碧华仙君，我肯定没事的，我做事你还不放心？行吧，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就算你不放心，退一万步讲，我是只鬼啊，怎么又不会死，你担心什么呢？”
严烬衡正在整理燕雪衣领的手一顿。
是啊……
他担心个什么劲儿呢。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严烬衡抽手回来，淡定道：“同门情谊。”
楚溯寒：“……哦。”
幻境中叠幻境，足以看出这地方的灵力场混乱到什么地步，是否出自同一人尚且未可知，但一般灵力场混乱的地方，要么是曾经飞升过数位神仙，要么是死过太多的修仙门派弟子。
严烬衡拎着引渡灯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名堂。
楚溯寒忖度道：“难不成这里是上古时期众神飞升的旧址？”
眼下修真界里，已经没有人再苛求飞升成神了，因为从数百年前开始，人人皆知众神归隐天外天，只留下了天机星盘作为最后的神迹，天外天连接人间的大门已经关闭。
所以若是众神飞升的旧址，近些年来为了表示尊崇，修灵岛将其划为禁地也属合理。
严烬衡却摇了摇头：“不是，若是旧址，灵力会比眼下充沛得多，这里虽然灵力混杂，但实在还够不上封神迹的资格。”
“奇了怪了……”楚溯寒往后一靠，树枝上的雪簌簌落下，铺了他一个肩膀，严烬衡极快地皱了皱眉头，对方却恍若不觉，“幻境中的那个小孩和仙君……姑且算是仙君吧，也实在诡异。”
“的确，据我所知，目前修真界从未听说过有乌发金瞳的仙君，若不是仙，还不成是鬼？可又没有鬼气。”
“就是说呢。”
严烬衡忽然上前两步，走到他眼前的时候顿了顿，伸手指了指他的肩膀：“雪拍一拍，凉。”
楚溯寒瞟了一眼，无所谓地掸了掸：“怕什么，请你记得清楚，我是鬼——不怕冷不会死，我虽然的的确确是大病初愈，但实在不用把我当娇弱的小花一样对待，犯不上。”
“我我我我……我知道！”
楚溯寒一回头，一旁的燕雪终于悠悠醒转，正东倒西歪地往他们这边走。
估计是那股天旋地转的劲儿还没过去，他险些跌了一跤，还是被楚溯寒眼疾手快扶住的。
他俩一同望着他：“你知道什么？”
“那位仙君，我知道那位仙君是谁。”燕雪按了按额角，强忍着不适，“他叫云中夜，我们村子里还流传着这位仙君的传说，说他乌发金瞳、悲天悯人、宽容待人……”
他絮絮叨叨背了一串，却看到严烬衡和楚溯寒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
“不对。”
“不是。”
燕雪：“？？？”
楚溯寒看了一眼严烬衡：“你为什么说不是？”
严烬衡应该也是要问他同样的话，结果被反将一军抢先问了，只好话到嘴边改了口：“时间不对。”
“如果那位仙君真的是云中夜，他和君岚是一个时期的人。”严烬衡指了指自己身上，“幻境里的小孩子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布料都是近几年的，三百年过去，服饰也有了很大变化，这不用我多说。”
的确，在见水的幻境里，虽然修真门派的服饰变化不大，但那些村民、来往的行人，穿着打扮的的确确与眼前的燕雪还是有区别的。
楚溯寒点点头：“我说不对主要是因为……经验表明，一般传言还是不要轻而易举地相信，想想看建元仙君和君岚。”
……还有他和严烬衡。
要是传言里见面就掐、老死不相往来的碧华仙君和楚湘同时出现，碧华仙君还表示因为同门情谊极其关怀楚湘……修真界估计要疯了吧。
燕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但他的外貌真的和传闻中的云中夜一模一样呀。”
“那就有意思了。”楚溯寒勾了勾唇角，“要么是幻境中的幻境又叠了一个幻境，来自现世的小孩误打误撞闯入了幻境中的幻境，然后又与这第三层幻境中的云中夜相遇，要么……”
“要么就是，云中夜本身用了什么法子，活到了三百年后。”楚溯寒摩拳擦掌道，“唯一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我们也一同入幻境中的幻境，看看具体是怎么回事。”
严烬衡眉头紧皱：“有点冒险。”
“好说好说，”楚溯寒分了他长鞭的一侧，“我进去，你拽着，一旦有什么危险，我就用灵力顺着长鞭传出来，你往外拽我，这不就好了么？”
燕雪眼睛一亮：“这样真的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楚溯寒分了一头给严烬衡，“拿着吧，总不至于在这里等一辈子吧，唯一一个突破口就在这里，可不能错过。”
严烬衡依旧是一副颇不同意的样子。
“别这幅表情，要不然咱俩换个顺序，你进去？”眼瞧着严烬衡眉头渐有松动的趋势，他赶紧把鞭子收回来，“我开玩笑的，别忘了这里是修真界的灵力，你从现世进到这个幻境就很难受了，别逞强，我来就行。”
严烬衡却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闷闷道：“你又好到哪里去？”
他都快忘了，南涧溪千叮咛万嘱咐的两个时辰探一次灵脉，严烬衡倒是一直执行得勤勤恳恳。
有点感动。
楚溯寒在他探完之后晃了晃手腕：“那也比你好一些，别啰嗦了，我很快就回来。”
要进幻境中的幻境，其实要比从现世进幻境要痛苦，因为两层灵力叠加，稍有不慎就会迷失于这两层幻境的中间地带，或被灵力硬生生扯碎，或永远困于此处，无法逃脱。
幸好的是，他楚溯寒是一只鬼，是一个残魂。
他颠了颠手里的长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出发前，严烬衡以长鞭被捆在腰上为由，勒令他把断魂剑揣着以防万一，即使他表示了很多次他的长鞭乃是鬼气所化，想用多少条用多少条，但对方还是强迫他带上了这把剑。
他上次曾经握过一次断魂剑，只觉得此剑要比看上去的沉几分，但比之楚江手里那把终古重剑还是稍微欠了些重量，因此耍起剑法来还是轻盈有加，不会很笨拙。
他伸手在剑身上一弹，只觉得腰上的长鞭紧了紧。
楚溯寒：“……原来如此。”
留守在最初幻境的严烬衡：“……”
“碧华仙君分了一部分灵识在其中啊，至于嘛，这么不放心我呀？”
“这叫不放心？”严烬衡冷冷道。
燕雪在一旁默默插话：“应该是担心才对吧……”
他刚说完，就觉得身侧一道锐利的目光投来，吓得他赶紧闭嘴了，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老老实实蹲好。
楚溯寒“哦”了一声：“感谢碧华仙君挂念。”
严烬衡终于忍无可忍：“你闭嘴吧，留意四周，有动静随时叫我。”
他分了一部分灵识在剑上，仅限于手指的触感，相当于有东西撞上剑锋，他就会觉得手指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方才楚溯寒弹的那两指，就好像他屈指在严烬衡手背上敲了两敲。
楚溯寒果然不再言语，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四周。
幻境里的世界依旧是风雪交加，他摸索着绕过一个弯道，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小孩子趴在雪地上，呼吸微弱，简直快要死过去了。
他小心地走过去，本想趁着云中夜没来之前先打探打探小孩子是个什么情况，又或者，他是哪个时间的人。
“你还好吧？”他伸出手的一瞬间，瞳孔紧缩。
他根本碰不到那小孩子，手像是划破了一片虚空，就这么抓住了一片空气，什么都没有！
“不对劲——”
就在他刚想扯鞭子离开的时候，耳边风声骤然尖锐，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凉。
一把长剑自后背穿透了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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