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别告诉他
“咳、咳咳咳……”
艰难的一阵咳嗽之后，时苓清醒过来。
大部分感官还停留在黏糊糊的漆黑地狱里，他睁眼看着灰黄的天色，一动不动地躺了几分钟。没有东西束缚住他了，现在身下是冷硬的地面，很结实，没有抓握不住的动荡感。
他再度深呼吸。
“咳！”
堵塞的呼吸道终于畅通了。
时苓坐起身，低头。
他看着呛咳中吐出来的诡异白色黏液，心情逐渐微妙。
之前呼吸道就是被这些东西填满了，狭窄的口腔内不知道塞了多少奇怪东西，他应该吞下去不少，又好像是直接被灌进去的，没什么太大的实感。毕竟如果不是黏液分解产生的氧气，他可能就直接因为窒息而死了。
缺点也很明显。
他现在不想说话，不想动下颚，生怕一动就发生下巴脱臼舌头打结的悲惨事件。
好累。
【呜呜呜呜……】
系统机械音的哭声幽幽传来，颇有一种绕梁三日不绝的风范。
【哇呜——】
时苓只好伸手揉揉额角，撑着下巴安慰比他还难过的小系统：“我没事……不是说让你不要听不要看了吗？”
“我就是有点撑得慌。”
【但是我有事。】系统的声音没办法模拟哭腔，一说话情绪就裂开，【我很有事，呜呜呜呜……】
时苓支着脑袋回忆了一下过程，觉得小系统无法接受也很正常，于是翻开系统面板，看看现在的情况。
【主线任务1：将玩家通关率控制在50内（当前游乐场内玩家数量：2/4）】
【主线任务2：收集惊吓能量（180/200）】
【支线任务1：存活七日（3/7）】
【支线任务2：解开北极星小镇的谜团（未完成）】
【支线任务3：扮演人设（该任务采取打分制，游戏结束后统一结算）】
【隐藏任务1：看不见的室友（已完成）】
过去三天了。
他被那玩意困了一天一夜？
时苓爬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天色似乎定格在黄昏的灰黄，他方才躺了那么久，成絮的灰色云团却一成不变。记忆里铺满小镇的青石砖不知何时变成了锈红色，一切都像是换了个滤镜一样，满是尘土。
他这是到哪了？
触手们虽然那时候捆着他的力气有些大，但好歹没有折断他的骨头。时苓活动了一下四肢，踉踉跄跄地推开了院子大门。
沉闷的空气在道路上弥散，面色枯槁、两颊完全凹陷的镇民垂着头颅，一步步塌在锈红色的道路上，鞋子磨破了，脚底板也磨破了，干枯的血肉中冒着黄白的骨茬，在道路上继续摩擦着。
和他先前遇到过的那些鲜活又可爱的镇民完全不一样。
活生生一出丧尸围城。
“莉莉丝？”
依稀有些眼熟的身影从前面晃过，时苓心中一紧，脱口而出。
不久前才和他聊过天的可爱女孩枯瘦着一张小脸，麻木地从路上走过，裤子破破烂烂，蓬松的发丝更是络结在一块，脏兮兮地粘在脸上。
莉莉丝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只是顺着大路的方向往前面去。
时苓上前几步，按住她的肩膀，挑了几个地方捏了捏。
心跳，呼吸，温度，都有，但完全不像活人。莉莉丝的瞳孔是散着的，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干枯的嘴唇已经裂开，血也流尽，他不知道这具幼小的身体里还剩下什么。
他揽住下意识想继续跟着人群走的莉莉丝，指尖抹过对方唇角。
柔和圣光抹过失去生命力的肌肤，女孩下意识靠近了一点，更多纯白光芒没入干涸血肉，让这团枯萎的花苞重新充盈。
很有效。
虽然还是脏兮兮的，但莉莉丝身上大部分伤口消失了，饱经磨难的肌肤也重新回到了那个娇俏的小女孩模样。
“莉莉丝？”
女孩的瞳孔往他的面庞方向挪了一分，似乎觉得那白金色的发丝很是耀眼一样，伸手想抓。
下一秒。
尖锐的牙齿和突兀伸长的指甲扣入他小臂。
血液迸散，划过女孩幼嫩的脸。毫无危害的脸上有的只是渴望，惨白的尖牙磨动着深入小臂，唾液混着血液一起沿着小臂弧度往下。
时苓抓住她的头发，抱着女孩摔在地上，膝盖抵着对方的腹部。按理说这样足以使一个人痛到失去反抗之力，但莉莉丝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存在，死死咬着他的胳膊不放手。
若是想挣脱，似乎只有彻底杀死女孩这一条路。
但他真的要把女孩的后脑磕在尖锐的石砖上吗？
“啊啊啊啊！”
尖锐的啸叫声响起的时候，时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更多腥臭的血液沾湿了他身上的衣服，染红的手掌往下滴着温热的血。
莉莉丝的半个身体倒下去，与此同时，空气中的血线也慢慢回收，那本是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线，只是被鲜血染透了颜色。
管理员s083。
时苓抬手治愈了自己小臂上汩汩涌血的伤口，将指尖液体抹在衣角：“谢谢。”
083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幸运，我们都还活着。”
就在时苓以为他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眼前的人影散了。
时苓：“？”
一只纯黑色的鸟落在他肩膀上。
它有些像乌鸦，但喙更加尖锐细长，羽毛黑得发亮，尾羽长且纤细，轻盈地弯成一条弧线，在空气中弹来弹去，挠过时苓耳垂。
s083：“我力量损耗太多，暂且保持这个形态。”
黑色的鸟儿又发出声音：“你的力量似乎没有被消耗。”
时苓眨了一下眼睛。
……
毕竟。
补魔补了一天一夜。
……
他若无其事地薅了一把黑鸟的尾羽，享受那种轻柔羽毛从手心溜过的触感，跟着黑鸟的指导走向玩家所在的方向。
“说起来，您找到bug了吗？”
时苓的衣服沾了许多血，现在慢慢风干，布料黏在一块难受极了，但现在也没办法换衣服，只好把脏了的地方卷一卷，绑起来。
黑鸟的爪子很是锋利，时苓就让它跳到布料更厚的地方去，手指揉了揉被鸟爪抓过的肩膀。
“嗯。”
s083乖巧落在他另一侧肩膀上，像只漂亮的黑色闹钟摆件，比身形稳重许多的声音从小小的胸腔里发出来。
“是那团触手吗？”
“是，也不是。”s083沉声，“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整个世界，都是bug。”
纯黑色的瞳仁扫过灰黄天空，落在街道上一个个僵硬的行人身上。
“这是一个没有被记录的异空间，不在游戏本身的设定中。此地的能量场具有强烈的侵蚀性，我所发出的信息全部被隔断。现在尽量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尤其不要接触任何食物，被彻底污染也许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时苓的脚步一顿。
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微微隆起，还残留着一点饱腹感的小腹上，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上牙膛，不安地搅动了一下。
极致黑暗中那冲昏头脑的窒息感似乎又出现了。
失去理智，分不清是继续还是停下，也没有办法拒绝。
只能承受。
“那个……我……”
……
【别告诉他。】
【你说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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