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伶爱叹
当今皇帝有四子，除了前太子钟离堃（kun），还有二皇子钟离轩，三皇子钟离瑾和四皇子钟离司霖。
二皇子自小体弱多病，不问朝事，每日在府内养病闭门不出。四皇子年幼，如今不过六岁，皇帝老来得子，十分疼爱，特赐双名。
太子失势前，唯有三皇子钟离瑾可以与其相争，二人皆有各自的势力。
拥护太子的派系认为，太子仁德宽厚，善待臣民，极有国君风范。
三皇子派系则认为，太子过于软弱无能，绝不能堪当大任。三皇子雷厉风行，赏罚果断，这样的性格才能成为一代明君。
如今太子彻底倒台，三皇子无疑成为继任大统的唯一人选。
今日是腊月十八，京城百姓早早的出门，自发站在街道两边，兴致高昂的准备迎接高缙小将军回京都。
王府这边，绮绻也一早起身，梳洗装扮，准备晚上的宫宴。
这皇家的宫宴，非常隆重，衣着打扮非常讲究，不能太素，显得轻慢，也不能太艳丽，抢去其他贵人的风头，是不敬。
她选了一套苏芳色为主的宫装，内里是天水碧色的薄锻，撞色撞的极为好看，苏芳色称的皮肤白里透红，又不会太过抢眼。
聆儿为其扑粉，而后画眉点唇。绾了一个高髻，拿起那对琉璃梳篦，一左一右上下簪在发上，简约不失华美。
绮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打扮，都快认不出来了。
在聆儿的搀扶下，走出房门，看到坐在那里等候的汝子沐，眼前一亮。
汝子沐简单穿了一件鸦青色的长袍，低调却不能掩盖他的风姿。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公主，呼吸停顿了一下。绮绻本身五官精致，略施薄妆后，添上一丝颜色，眼波流转间，明媚动人。
绮绻轻笑了一下：“呆了吗？”
汝子沐回神，公主今日很好看。
皇帝今日在御花园设宴，绮绻和汝子沐到的时候，宴席还没开始，但几乎已经坐满。
宫人引二人来到右边第三桌坐下，第一桌是三皇子和皇子妃，第二桌是四皇子。
左边与右边面对面，左边第一位坐的是绮绻的父亲秦王爷，第二位便是今夜的主角，高缙。
绮绻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缓缓坐下，四周从她进来开始就变得安静，无数目光都偷偷往这边瞧。
她平日里不喜与人来往更不喜欢参加这种宴席，难得见到本尊，身边还堂而皇之带着的男宠，昔日的翰林院学士。
众人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感受。
此时三皇子钟离瑾对绮绻举起酒杯：“公主好久不见，愈发清丽出尘了。”
绮绻不情愿的拿起酒杯：“多谢三皇子殿下。”对面四道目光射来，秦王爷和高缙都往这边看来，绮绻撇了撇嘴，抬眸看向高缙。
五年不见，他比之前更加高大健硕，常年边疆的历练，让他皮肤黑了些，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猎豹，蓄势待发。
目光对视，高缙眼中有着浓浓的情谊，绮绻觉得刺眼，再不向那看去。高缙转而看向汝子沐，眼神变得凌厉，带着高深莫测。
看着汝子沐的无数道视线里，有一道特别灼热，他顺着看去，是一位身着烟粉色纱质宫装的妙龄女子。
国公府的小姐，当今皇后的侄女，陈妤儿。
这陈妤儿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自幼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在她及笄那年，家中母亲便开始为她物色京都那些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
要出生名门，德才兼备，年轻有为，挑选下来也就剩了不多的选择。母亲着人找了每个候选人的画像，送来让她自行挑选合眼缘的。
陈妤儿一眼便相中了汝太傅之子汝子沐。从那时起，芳心暗许了三年。
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汝子沐当时全身心都在翰林院上面，无意娶妻。国公爷好几回暗示，他都婉拒了。
得知汝家被降罪，陈妤儿在床上病了足足一个月，刚刚才好起来，进宫便见到了他。
还能见到心上人，她既心酸又欣慰，若不是旁边有乳母拦着，她早就冲过去与其说话了。堂堂翰林院学士沦为男宠，如何让人不心痛不担忧，只能目不转睛地往那方向看。
这边连绮绻都察觉到了，看着那温婉可人的小姑娘，煞有其事的说：“应该比我小好几岁，很是娇嫩。”
汝子沐有些尴尬，“公主说笑了。”
“之前的小情人？”
“不敢，子沐与陈小姐只是浅浅认识，现已是公主的人，何来的小情人。”
“算你识趣。”
很快皇帝皇后到场，大家行完礼后，家宴便开始了。
宫女一道道上菜，一群美艳妖娆的舞姬走上台来开始表演。
绮绻无声地看着她们跳舞，一场结束后，王公公示意大家安静。
皇帝笑眯眯的开口：“众爱卿想必都知晓此次宴席，是为了迎接高缙回京都所设。”
“高缙驻守边疆多年，多次退敌，流血流汗，是丰国的大英雄，朕要重赏。”
高缙起身来到正中跪下。
王公公走到台上，打开手中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缙不顾艰险阻难，为国献身多年保卫边疆太平，深得朕心，特封为骠骑大将军。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高缙磕头谢旨，绮绻眼神飘忽，看着远处，身边的一切好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浑身透露着捉摸不到的寂寥。
汝子沐离她最近，身边的人木着小脸，不声不响，他心里涌起一阵冲动，想握一握她的手，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接下去是一场又一场的表演，绮绻听得头痛，觉得吵闹，便起身离席，想到御花园走一走。
一路上只有零星几个宫人在忙碌，汝子沐跟在她身后，默默陪着。
突然眼前出现一人拦住了去路，绮绻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几年不见，不知公主可还安好。”
高缙俊逸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心，声音低沉磁性，将一边的汝子沐视为无物。
绮绻嘴角微翘，平静的说：“多谢骠骑大将军关心，本公主甚好。”
她说完就想离开，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绮绻…”
“放开我！”绮绻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力甩开那双手，汝子沐站到她的面前，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我与公主有话要说，闲杂人等烦请离开。”对于眼前的男子，高缙的语气一改之前的柔和，冷然中透出了一丝威胁。
“公主今日有些不适，不宜见外人，大将军请自重。”
“你是何人？竟敢与本将军如此说话。”高缙眯起眼睛，平视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俊逸男子，面对自己故意释放的威压，居然没有一丝怯懦，不由内心感到一丝威胁。
“他是我的男人，我与将军没有什么可说的，还请将军让路。”绮绻情绪平复，冷冷的看着高缙。
高缙握紧拳头，几乎要控制不住挥到汝子沐的脸上，明明是自己的女人，却和别的男子纠缠不休。
“绮绻，我知是我负了你，可我当初也是有苦衷的，如今我回来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好好弥补。”
绮绻嗤笑一下，不想和他多说，转过身径直往回走。闲逛的心情也没有了，现在只想打道回府。
“绮绻…”
汝子沐看了他一眼，转身跟着离去。
漆黑幽静的小路上留下高缙一人，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头皱起深思。
绮绻回到王府，让人拿来两壶酒和几碟小菜。
汝子沐站在一旁一声不响，丝毫没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
“喝点儿？”
他闻声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下去，辛辣的味道呛得他咳了起来。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
绮绻轻笑了一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月公子居然喝酒了。”
“公主今日是拿我作挡箭牌吗？”
一杯酒下去他脸颊微红，眼神迷离带着一丝水润。
绮绻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他的容色，回到府内又想起那个人，心中烦闷。
“别太高估了自己，你不过是我的男宠之一，今日带着你是因为你近日表现不错，可不代表你可以不知分寸。”
汝子沐又喝了一杯，心中的情绪好像被这酒精放大，“公主心中可是还有着那人？”
“放肆！”脸上浮现出怒意“你给我滚回去，不得我召不许离开月楼一步。”
汝子沐一口气喝了快半壶酒，继续把自己压抑许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公主，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放过自己，才能看清自己。”
“子沐自知身份低微，但是愿这辈子能倾尽所有护住公主，让你不要再难过。”
绮绻抬眼紧紧盯着他，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刚要开口呵斥，就看到他整个人向前倒在桌子上，没了反应。
“喂，你起来。”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绮绻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唤来下人把他扶到一旁的榻上。
看着他精致的五官，绮绻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说得好像你有机会离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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