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谋划
握着颈上的玉戒指，我自顾自笑笑，又不是古时赠定情物，两个人要这样地认真。
我跑到窗前，趴在玻璃面上，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士绝尘而去。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年轻，没有那么多的情绪激荡，至少也能保持矜持，无论气愤，或者兴奋。
此时此刻却觉得，心里就像在云中漂浮，能看见云端之下的很多美丽，心情愉悦无比。
第二日一早，我还没醒，就听到楼下有车喇叭在响。
我才睁开眼，自己的电话就响起来。
董于蔺。
我对着电话恼怒：“你不能那么早就在楼下按喇叭，我会被邻居投诉。”
他无辜地说：“我不过是让人家知道，你是有男朋友来接。”
我竟然没法回答。
“你要再不下来，我会再按喇叭。”
我连忙爬起来，一边说：“十分钟就好。”
董于蔺惊讶地说：“我以为女人出门至少要一个钟，所以才提早来。”
我无话可答，丢下电话，便冲到洗手间梳洗，又冲出来，从衣柜里随便拉出一套套装便套进去，拎起包，套鞋，拿好钥匙，开门，出门，关门，下楼。
八分钟。
董于蔺啧啧地赞我：“完全是军队速度。”
我气得无语。
董于蔺说：“我预早了一个小时，没想到你那么快，或者我们先去吃早餐。”
我拉开同时提下来的大塑料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问他：“你要不要吃？”
他摇摇头：“这样没有营养。”
我失笑：“上班一族都是如此，今天已经算丰富，往日只得一个苹果。”
董于蔺将车启动：“等会开会，也可以不用大张旗鼓去吃早餐，明天早晨我做给你吃。”
我咬了一口面包，含含糊糊地说话不知他是否能听懂：“我那里不开锅。我不喜欢擦油烟。”
董于蔺没有说话，只笑笑，宾士又冲出去。
董于蔺直接把我带到了总部。
我在位置上吃完早餐，抹抹嘴看看他。
他说：“今天早上我安排了支撑四部的其他部门和我们开会，我们要汇总这半年来的业务情况。”
原该如此。
我和他上了楼，一路上虽然我已经熟悉，但是还是觉得那么长时间后这是第一次跟在他身后到公司上班。
心里感叹不已。
第一次进到这里的大门的情形，其实我已经忘记。
会议室里没有象我想象一样坐满了人，里面不过坐着三个人而已。
董于蔺做了介绍，售后的总监关谌，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精干男士，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市场的经理常辉，三十多岁，看着也象精英男士。财务总监华黎明，男士，年纪不过四十。
我看看自己，又看看董于蔺。
他眼神问我：“怎么了？”
我苦笑一下。
四人全部是男士，只得我一人是女士。
几人很快进入正题。
常辉把市场情况大致描述，我们现在对于四叶logo的把控已经过半。
财务总监华黎明说：“集团拨给我们的资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现在还剩下五十二家门店，如果按照之前的一百二十家门店的模式去操作，我们剩余的资金一定不够。而且……”他顿了顿说，“集团应该不可能再给我们拨钱了。”
市场经理常辉接着话说：“我们的团队一家一家做过去，现在翁氏应该能察觉，各家门店新开的店面，应该都是同一家公司。现在对我们可能有了预防。”
董于蔺说：“预防又能怎样？他们的门店生意大不如前。”
关谌这时候开口说：“男士服饰的路线，基本不会有太大变化，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设计路线，也会很快调整自己的方向，到时候设计师的挖掘或者更换，都是很快的事情。”
华黎明说：“我们的人工成本，预计在未来三个月，会有所增加，因为设计师的薪酬开始有增加。两家相拼，最终受惠是他们。”
董于蔺皱着眉。
市场经理常辉说：“剩余的五十二家门店，不论是附近的合适的店面，或者是直接去谈判干脆盘下店面，都已经很困难。”
董于蔺问：“困难的原因是什么？”
常辉说：“一个是要价太高，正如刚才财务的意见，现在已经没有再多的资金。全部买下，也就只能再买十家店，最后一分不剩。另外一个是我们的名声已经打出去，这五十二家店据说是翁氏死守的店，效益好，不会卖。”
关谌说：“我们期限只剩两个季度。”
我听得一愣，期限，他们还有期限？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是董于蔺没有告诉我的么？
董于蔺看到我眼神的一瞬疑惑，沉着脸，没有说话。
四个人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董于蔺转头问我：“你有无建议是什么？”
其余三人齐刷刷看着我。
从进门开始，除了介绍自己，我未有多说一句。
此时我已经知道，市场真如董于蔺所说，他们已经在翁氏四叶logo的一百二十家门店旁都开有自己旗下新品牌的店面，套用我已经盘下的十家店的管理模式，复制了一百二十家相同的品牌占领市场。
还有五十二家，我心里默默地念，心里一直在挣扎。
我是不是真的，要把这一百八十二家店统统易主？
董于蔺见我没有回答，轻轻用手指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
我立刻醒神，抬头看对面，见到关谌不屑的表情。
董于蔺说：“如果你没想好，我们先来听听关总的意见。”
关谌看看我。
我站起来：“今天开会的日程比较突然，我没带什么数据。不过，既然各位都有自己本部的意见，我也想来提一下我现在负责部门的意见，请各位参考。”
我分明看到关谌微微点点头，脸色不屑的神情已经退去。
我好歹还能说话。
想来他们原来以为我不过是一名文职人员，到此做会议纪要。
我说：“我们不用去盘剩下的五十二家店，我们只要去谈，现在这五十二家店承包给我们做，当然，前提条件是再成立一家新公司，不是用现有的公司去谈。”
董于蔺眉一扬问：“然后呢？”
我说：“把我们现有的软能力拿出去谈，做成一整套的方案，双方共同再出一个品牌，承诺若是我们负责，他们可以得以分利润比例，当然，分成要看公司的意见，给对方三成，还是四成，甚至五成。”
常辉问：“人家凭什么会答应我们？”
我说：“他们一定会答应。”
四个人齐刷刷又盯着我。
我说：“翁氏的主营业务这几年已经转行，这一百多家的门店其实已经不是他们主要的业务，如今一半以上已经亏得差不多，内部早已调整组织结构，负责的团队人员削减不止一半，看来翁氏早有计划要逐渐结束，我们不过是帮他们早结束而已。在结束的时候又能拿回一些本，为什么不做？再说，五十二家门店如果和整个一百八十二家生意来比较，虽然盈利，但是抵不过翁氏要调整的业务主方向的形势。”
四个人静静地看着我。
我又补了一句：“如果谈判给三成，我都觉得有些多。”
常辉迟疑地问我：“你怎么会知道翁氏计划要放弃这项业务，内部有调整组织结构削减人力？”
我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自然有办法知道，要知道我是做销售的，这点不足道的能力还是有的。”我看了一下常辉尴尬的脸色，连忙补了一句说，“其实也不是，应该是我的职业病，到处去打探这样的消息。”
常辉做市场，市场一个首要能力就是要能知道竞争对手的情况，不过他主要负责市场，只专注看市场动态，自然是没有意识去看对手的内部消息。
所以我想也不能怪他。
董于蔺和在场的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华黎明先点了头，我心想不占用你的资金反而有进账，你干嘛不点头。过了一会儿，看到常辉也点了头，我又想不用你再带团队一个碉堡一个碉堡解决过去，不过一次性工程大一些，一个一个过是做，一个大的碉堡要解决也是要做，省力的事情自然你也会同意。最后，足足过了一分钟，关谌才开口说：“是个主意。”
董于蔺见状，即刻用电话安排让人把所有的数据全部送到办公室来，接着在白板上把剩余五十二家连同之前的一百二十家门店的地址方向大致圈了出来，和常辉又用了十分钟时间将任务整理成为条框步骤，最后和关谌谈妥了售后要跟进的关键事项。全程完成后，几人终于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董于蔺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夜幕降临，所有人才发现，全天除了喝水之外，竟然没有吃饭。
董于蔺回头笑笑说：“我今晚有事，就不请你们吃饭了，各位今天辛苦了，已经天黑，赶紧下班吧。”
我们开始收拾东西，陆续走出了办公室。
我在等电梯的时候，关谌也恰巧从他自己的办公室出来，和我一同等电梯。
他冲我点点头。
我也微微一笑表示回应。
关谌站在我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电梯到了，我和他一起走进了电梯。
电梯开始向下行。我和他两人面对面站着。
我其实和他不熟悉，他也是第一次见我。
关谌说：“金小姐，可有知道谋划这两个字？”
我说：“知道的，虽然我历史不好，但是谋划两个字还是认识的。谋划就是计谋和策划。”
关谌说：“谋划出自出谋划策这一个词，不过在我看来，其实按谋定和规划落定更为贴切。”
我想了想，点点头。
关谌说：“金小姐，你和董少，一个谋，一个划，你们自己有没有发现，其实是绝好的搭档？”
我愕然。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
关谌说：“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金小姐，但是之前对于金小姐的事迹也听过非常多。此次一百二十家的门店后台的运营，也都是董少搬了金小姐在第一批十家门店运营的套数。金小姐，你有谋的智慧，董少有将你的谋变成现实的能力。这次的任务，应该能在计划内完成。”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我和董于蔺之间居然有这样的妙配，旁人能看出来，我自己倒是没有感觉，一时又想起刚才有提到不能按期完成计划，眼看电梯就要到一楼，立刻跟着问了一句：“关总，刚才有提到这项工作是有期限的，所以不知道这项工作后续还会不会有什么任务，我好做准备。”
电梯已经到一楼，关谌的右脚已经踏了出去，听到我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回头说：“一百八十二家门店的收购只是一个前奏，后续自然会有任务，只是……”他停顿了一下。
我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等他后面的内容。
他没有再说，我们两人已经走到大门，他匆匆对我挥挥手说：“我先走了，金小姐，希望下次能很快见到你。”
他丢下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公司大门外就跳上来接他的车走了。
我站在门前呆了半天，黑色宾士“唰”地一下停在我面前，董于蔺摇下车窗对我招招手。
我慢吞吞地走到车旁问：“董少，有什么指示？”
董于蔺微笑说：“我带你去吃海边餐。”
我奇怪地看着他说：“你刚才不是说晚上有事不能请我们吃饭么？”
董于蔺说：“我是晚上要带你去吃海边餐，所以才不能请大家一起吃饭呀。快上来，后面的车要按喇叭了。”
我赶紧几步走到右侧门上了车，董于蔺踩一脚油门，车飞速滑了出去。
我说：“我想问刚才……”
董于蔺止住了我说：“我们如果以后出了公司，要不约法三章，不能谈工作的事情？”
我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他说：“不谈这些，那谈什么？”
董于蔺说：“可以谈一下你等会想吃什么呀。”
我要问的事情被他就那么打断，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
董于蔺一边开车，不时看看我，说：“别人听到去吃饭，有好吃的，会特别雀跃，你怎么会这样的表情？我难道有什么说的不对的么？还是我请吃饭请的时间不对？还是海边餐你不喜欢？”
我听了扑哧一笑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猜测？别乱猜了，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但是问不到觉得郁闷而已。”
董于蔺见我笑后说：“那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我好奇地问他：“海边餐是什么？是不是在海边的餐馆吃海鲜？”
董于蔺点点头说：“你说对了，就是这个。”
董于蔺带我去吃了一顿海鲜，吃完后，我擦擦嘴，摸摸肚子说：“这顿吃得好饱。”
我将面前皮皮虾的虾壳从一个空碟子拨了一半到另外一个空碟子，然后又把其他的蟹壳也如样画葫芦拨了一部分过去。
董于蔺没说话，看着我一下一下地拨虾蟹壳。
我说：“这样就显得我吃得少，没那么多。”
董于蔺说：“你这是欲盖弥彰。这张桌子就我们两个人，我面前有一个盘子了，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
我将一个碟子慢慢地推了过去，推到他右手边上，说：“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你吃的了。”
董于蔺哭笑不得。
我又揉揉肚子说：“每次我一吃得饱了，就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幸福。”
董于蔺看着我，说：“你觉得幸福就对了。难不成以前挨饿过，然后觉得有东西吃就特别满足？”
听到这话，我脸色忽然黯然。
我没有挨饿过，因为我的母亲一直在保护着我。
我有漂亮的衣裙穿，也因为我的母亲能想法满足我那年作为一个小小女童的愿望。
现在呢？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我现在能自己独立，但是我能为她做什么呢？我到底能不能为她做什么呢？
董于蔺察言观色看到我脸色的变化，扬手结了账，说：“我们走吧。”
他送我回了家。
我疲倦地爬上楼，进了屋，将灯打开，到窗前去朝楼下的他挥挥手。他看到我已经安全到家，才开着车走了。
这一觉睡得我一沉到底。
第二日早上了，还是那样的电话铃吵醒了我，不过这次我没有听到按汽车喇叭的声音，我听到了拍门声。
我迷迷糊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抓起电话，一边接一边站在门内问：“谁？”我打开半条门缝朝外看，
董于蔺。
我的电话掉在地上。
他拿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站在门外，朝我举了举。
我把门打开，他走了进来，看着我样子，蹙着眉说：“你怎么还没起床？为什么都是我来得早你都没起床？”
我恨恨地把门大力关上：“自从你这几天来我这里报道，我每天都不能睡到那个点才起床。”
他说：“我也很辛苦，跑了这一路才见到你。要不你住到我那里，这样我可以不用起那么早，你也可以不用起那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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