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州牧
来人正是妙玉的母亲。
她拉住妙玉仔细查看，确认妙玉看起来精神不错，也没有外伤才松了口气。
妙玉则在片刻怔愣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倒了妇人的怀里，泪如雨下，嘴里不停喊着“娘。”
妙玉喊一声，她便应一声，应着应着，她也哭出来了。
若说妙玉此时是感动又后怕，那下面跪着的小丫头们就多是心如死灰了。
她们知道，夫人既然来了，那无论她们剩下的人有没有对小姐出手，都大概率留不下来了。
等待她们的，也许是发卖，也许是乱棍打死，谁也不知道哪一种结果更好些。
屋里的母子二人哭得伤心时，门外又走进来两个男子。
一人年龄大些，面上蓄须，神色威严，正是妙玉的父亲。
另一人则年轻些，十三四岁的模样，此时一脸愤怒紧张，正是妙玉的兄长。
父子俩在门外便听到门内的哭声，以为妙玉情况糟糕，紧张之下，也不管平日的风度了，提起衣袍就跑了进来。
妙玉的父亲苏老爷紧张道，“都别哭了都别哭了，妙玉是哪不舒服还是怎么了也得让大夫看看呀，你这么抱着女儿哭有什么用！”
这话显然是对苏夫人说的，她一直抱着妙玉，大夫根本没法施展医术。
妙玉听到父亲的声音，抬起头来，又是一声“爹”叫了出来，苏老爷连忙上前，抱住母女两个。
“哎哟爹的小乖乖，这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苏大哥看得羡慕，却不敢和父亲抢妹妹。毕妹妹任性那叫撒娇，他任性可就是撒野了，要挨打的。
等到母女两个哭够了，三人这才分开，苏大哥连忙上前摆好椅子，让父母上座，自己则把椅子安排在妙玉身旁，近距离安慰妹妹。
苏老爷看他一眼，默许了。
这边，苏大哥殷勤地安慰妹妹，时不时故意犯傻惹妙玉笑一声，那边，苏夫人把门外的大夫叫进来，给妙玉看病。
大夫们曾给妙玉诊治过许多次，这一次把脉，发现妙玉虽心神受惊，方才又大悲大喜，身体却是好了稍许。
纷纷在开了些安神的药方后向夫妇俩道喜，直说小姐疾病痊愈有望。
苏老爷神色淡淡地挥退了一群大夫，苏夫人则在人走后出声，“再是身体好，也要我儿出家才行，有何可恭喜的？”
对苏家一家子来说，妙玉留在家，身体不好，他们不开心，可妙玉出家后，身体虽然好转了，却不能陪伴他们，他们也不会高兴。
“行了，莫要让菩萨听到。”
当初，他们做了那么多准备，却只能眼睁睁把妙玉送到寺里，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为了让从小娇宠的女儿有遁入空门的概念，几人轮流上阵，终于让她记住了从此以法号“妙玉”自称，而称呼他们，也不能再叫爹娘兄长。
他们的小妙玉哭得眼睛通红，不停抽噎，可他们却不能安慰，还要硬下心肠，继续纠正她的称呼，他们的内心，又何尝不痛苦呢？
知道今天，他们也会莫名就红了眼眶啊。
那时的小妙玉呢？
她不懂大家这么做是为了她的身体好，只知道大家都不要她了，她再也没有父母了，就连自小带她玩闹的兄长，也要叫所谓的居士，而不是哥哥。
而今天，她落水了，就又可以称呼“爹爹”“娘亲”了，兄长如今也在身旁安慰她，这样的日子，仿佛回到了之前。
妙玉看着身旁不停比划的哥哥，忍不住开口询问，“是不是妙玉再落水，也能见到大家了？”
苏大哥脸上的笑容僵住，手放了下来，“妹妹，你方才，说什么？”
是他产生了幻觉吗？
为什么仿佛听到妙玉说“再落水”的话。
妙玉以为他没懂，解释道，“今天我被推到水里，有一个圣子哥哥救了我，还给我留了一罐好吃的桃干。”
在妙玉心里，救了他的李子安心地善良，风姿绝尘，只有大师口中的“圣子”称呼才配得上他。
即便李子安拒绝了，也不妨碍她在心里那么叫。
哥哥？
苏大哥面色扭曲，从这一句话里，他听出两个足以让他暴怒的点。
一是他的妹妹居然不仅是因为下人照看不力才意外落水，而是被人推下水的。
上座的夫妻俩也听到了这番对话，看着下面跪着的小丫头们面色冷沉。
苏大哥暴怒的第二个点，则是妙玉口中的“圣子哥哥”，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子，运气好救了他妹妹，苏家自会重金感谢，即便对方想到衙门里当差，他们也能同意。
可那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还成了妙玉口中的“圣子”，还哥哥？
他也配？他苏子明才是妙玉唯一的兄长！
苏大哥的心里已经怒极了，却还顾及着妹妹，没有显现在表面上。
妙玉继续说，“今儿傍晚，你与父亲、母亲又出现了，还不强迫我叫居士，是不是我再落一次水，也能这样？”
妙玉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哥哥，希望能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面对这个问题，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老爷干脆岔开话题，希望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咳，玉儿啊，为父听说，寺中有个小家伙救了你，对方为了救你还昏迷了，不知他是何方人士啊？说出来，父亲也好去谢谢他嘛。”
妙玉虽小，被家里养得天真，却不是傻。见父亲岔开话题，就知道是不能这么做了，忍着心中的难过道，“妙玉也不知那那居士是何方人士，苏老爷若想知道，便自己去查吧。”
说完，眼泪决堤，跑回房间去了。
苏夫人想去追，却被苏老爷狠狠按住，坐在原位动弹不得。
苏子明则一只手狠狠抓着椅子的扶手，手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则紧握成拳，仿佛有血腥气从中传出。
冷静下来的苏夫人给了随妙玉来蟠香寺的嬷嬷一个颜色，让她去安慰妙玉，自己则将冰冷的目光投向地上的小丫头们。
“说说吧，是谁动的手？”
苏老爷与苏子明的目光，也冰冷地看过去。
地上的丫头们打了一个寒颤。
突然，一个小丫头抬起头来，决绝说道，“人是我推的，与她们无关！”
话落，便一头撞向地面，献血直流。
待一旁的丫头伸出手去查看的时候，那丫头已经没了鼻息。
“啊！”
从未见过死人的小丫头们吓得尖叫，苏夫人却冷笑一声，“便宜她了。”
随随即，又对三人带来的仆役们道，“去把她们的嘴堵起来，如此大喊大叫，没得扰了佛门清净。至于人，下山时带走，尽皆发卖了罢。”
一时间，有人清理血迹，有人处理尸体，去堵嘴的人数，是最多的。
禅房内很快恢复安静，又是一副清净祥和的景象。
苏老爷淡淡看着这一切，语气毫无波澜地对妻子道，“明日你去问问那救了玉儿的小子，对方有何要求只管满足，不能让他用这份恩情要挟玉儿。”
“嗯。”
他们谁都没怀疑，会找不到那孩子。
苏子明一听要去找妹妹口中那个“圣子哥哥”，主动请缨，对苏老爷道，“明日让我与母亲一起去吧？”
苏老爷语气中带着些微警告的意味，“记住，不要恶了对方。”
“父亲放心。”
妙玉第二日再出现在禅房时，发现这里仅剩自己与父亲两人，而兄长与娘亲并不在屋内。
“苏老爷可知，两位居士前往何处了？”
两位居士，叫的自然是苏夫人与苏哥哥，她如今只是按他们的要求，叫居士罢了。
这称呼很刺耳，但苏老爷只是难过，并不生气。
与昨晚处理小丫头们的狠辣相比，此时的他格外慈爱，“他们去找那位救你的小公子去了。今天邀请对方来吃个便饭，表达一下感谢。明日我们便没时间了。”
休沐只有一天，明日正是他要回去上值的日子。
妙玉呛声，“也是，苏老爷毕竟是扬州州牧，不过是我的救命恩人罢了，您能抽出一面见见已是不易。”
苏老爷，正是水延让林海带着水泓前来蟠香寺的扬州州牧。
另一边，水泓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来感谢李子安的救命之恩，来人是母子二人，听说是被救之人的母亲与兄长，身后带着一堆仆从，如今，一群人都在门外等着。
水泓不想见他们，也不想李子安见他们，但他尊重李子安的意见，并没有直接回绝。
他看向下人，“你去回他们，子安昨日救人，心神俱疲，如今还躺在床上，他们若想见人，还需等到巳时。”
“是。”
苏子明听到这回答气笑了，等那下人离开，就冷笑一声，“昨日救了妹妹，今日就开始拿乔，还心神俱疲？连我一个州牧公子都已经醒了，他还能比我尊贵不成。”
他这话，大多时候还挺适用的，毕竟，高门出身的公子们都不会做出下水救一个陌生人的事，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安全。
苏夫人斥他一声，“对方毕竟是玉儿的救命恩人，你注意些。”
苏子明辩驳，“母亲，您与父亲或许忘了，可我还记着，妹妹昨日可是称呼那人为圣子哥哥，这人如此作为，如何担得起这一声圣子，这一声哥哥？”
话的最后，苏夫人知道了长子不满的真正原因，没好气瞪他一眼。
“那也要注意，如今可是在他们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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