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班会
周三早读课，孙耀威把江柠叫了出去。
班里读书声琅琅，走廊里，孙耀威脸上挂着算得上慈蔼的笑。
“江柠同学啊，我看你英语成绩很不错，以后就由你来担任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吧。”
江柠瞪大了眼睛，一个“不”字就要脱口而出。
孙耀威却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一样，冲她摆了摆手，道：
“我看你性格比较内向，又是转学过来的，担任班干部有利于尽快融入集体。我给你们汪老师提过这个事，他也很看好你。你就别推辞了。”
江柠愣住了。
她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好，以前也不是没有老师想过让她当班干部，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当班干部就要意味着跟班上五十几个人打交道，对江柠来说，这简直太可怕了。
可孙耀威却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一锤定音。
“好了，就这么定了，你进去看书吧。”
江柠想要说点什么，又咽了下去，最后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座位上。
陈欣茹正在跟一道数学大题做着殊死搏斗，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试卷，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江柠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如梦初醒，把凳子往里面挪了一点。
“老孙叫你出去干嘛啊？”
她问。
江柠坐到了里面的位置上，拿出了昨晚写了一半的理综试卷。
“让我当英语课代表。”
陈欣茹愣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江柠，问：
“江柠，我一直忘了问，你原来在清泽成绩怎么样啊？”
江柠低头扫了一眼选择题，勾了一下答案。
“还行。”
一般这么答，就是很不错的意思。
陈欣茹又“啧”了一声。
“难怪，一般班干部都是班里的前几名，你一转过来老孙就让你当英语课代表，可见对你是寄予厚望啊。”
这个时候一般人都应该说点“哪里哪里”、“我成绩也就那样，是班主任比较照顾新同学”之类的客气话，但是这些说辞显然对于江柠来说有点过于复杂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继续写着手里的试卷。
江柠写理综选择题的速度很快，基本上眼睛扫过去，答案就差不多出来了。
陈欣茹在旁边看得直咋舌。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孙耀威的训话有了作用，早读课上到一半，周绥安迈进了教室的大门。
迟到了半节课，但比昨天迟到一节课明显进步了。
孙耀威坐在讲台上，脸上的表情竟然有点欣慰的味道。
周绥安依旧是那副慢悠悠的姿态，不紧不慢地穿过第一组和第二组之间的走道往教室后面走。
他路过江柠座位旁边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到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没有抬头去看。
早读课结束，第一节课是孙耀威的化学课。
他没有上课，而是开了一个班会。
“今天我们开个简短的班会。主要讲三件事，第一件事情就是选拔班干部。按照老规矩，班长和副班长由你们投票，各科课代表由每一科的第一名担任。”
他圆圆的脑袋晃了晃，拿出了一张表格。
“就根据上学期期末全市联考的成绩来。”
他清了清嗓子，低头看着手里的成绩表。
“语文，第一名是我们班的俞倩同学，131分，以后俞倩同学就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了。”
一个穿着天蓝色海军领短裙的女生站了起来，冲着大家甜甜一笑。
班上响起了一阵掌声。
孙耀威清了清嗓子，继续：
“数学，第一名是我们班的周绥安同学，满分，以后……”
他话还没说完，教室角落里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老师，我不想当课代表。”
一瞬间，班上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江柠忍不住回头往周绥安那边看去。
她不得不承认，周绥安真的太有勇气了。
那种理直气壮拒绝别人的勇气，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也是。”
孙耀威似乎对周绥安的拒绝毫不意外，他低头看了一眼成绩单，又抬头望着第四组角落的方向，道：
“我看你有四门课都是班里的第一名，要不就当个学习委员或者副班长吧。”
周绥安再次拒绝。
“不用了。”
孙耀威皱了皱眉。
“周绥安同学，当班干部是对你在校表现的一种肯定，也是一种鞭策、一份荣誉。”
周绥安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勾着唇笑了笑。
“这样啊……”
他的声音拖长了：
“那我能当班长吗？”
孙耀威愣了一下。
班上的同学陷入了更诡异的一阵沉默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来回地在周绥安和顾珅之间打转。
顾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定地在翻着手里的那本单词书。
周绥安依旧是那副浑不在意的看戏模样。
“无耻！”
陈欣茹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一朝得志的卑鄙小人！”
江柠被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嚼了周绥安的语气吓了一跳。
“我靠！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精彩啊！”
“果然是为了施玲玲……”
“啧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周围也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虽然说周绥安是一匹很有潜力的黑马，但是这匹黑马是突然蹦出来的，还不知道后期能不能稳住。
反观顾珅那以前可是一直稳坐班级第一和年级前五的位置，人也稳重性格又好。
换了顾珅让周绥安来当班长？
不用想，肯定不可能。
眼见着班里的“刺头”周绥安上个学期末好不容易奋起一回，孙耀威就想着帮周绥安把这个劲头稳下来，才会让他当个班干部，好激励一下他。
想不到这小子还真会蹬鼻子上脸，还想着当班长了。
孙耀威的脸色变幻莫测，很复杂。
“开个玩笑。”
周绥安咧着嘴笑了笑，手里的那支黑色中性笔转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又被他稳稳地握在了手心里。
“我什么都不想当。”
一瞬间，江柠好像能听到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仿佛避免了一场大战的侥幸，也有没看到好戏的失落。
孙耀威被周绥安这么一“吓”，也没什么激励他的兴趣了。
他抖了抖手里的成绩单，接着道：
“那数学课代表还是由之前的王子安同学担任，英语课代表就由新转来的江柠同学担任。”
“向日葵”们的目光一瞬间又聚集到了这边。
江柠顶着一片灼热的视线，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我看了江柠同学以前的成绩，上学期期末考试她英语单科是满分。”
清泽中学没有参加市区里的联考，只能拿期末考试的成绩做参照。
但不管是哪个学校的考试，英语要拿满分，就算是用最简单的卷子开卷考也是很难的，毕竟英语作文几乎很少有人能一分不扣。
“向日葵”们看向江柠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打量的味道。
江柠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如坐针毡。
孙耀威安排好了各科课代表，又搞了个“民主选举”选班长和副班长。
结果也不出意料。
顾珅以高票担任班长，副班长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生，叫刘馨。
选好了班干部，孙耀威又清了清嗓子，道：
“第二件事，想必大家也能猜到，下个周末正式开学之前，高三要有一次摸底考试，大家尽早做好准备。”
底下顿时哀嚎一片。
“最后一件事。”
孙耀威顿了顿，语气有点卖关子的意思。
“学校打算今年开个加强班，全年级前五十名周六集中起来一起自习，到时候会有学校里最优秀的各科老师坐班。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希望大家都能努力争取一下。”
现在上面都讲究素质教育，不允许补课，市区里尤其管得严。
说是“一起自习”，其实就是集中全校最好的师资力量给全校前五十名开小灶。
市里最好的一中，一中里最好的老师给你补课，这可真是千金难买，外面的辅导机构花个几万都买不来的机会。
班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灼热了起来，大家都摩拳擦掌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像是吊了一根香蕉在猴子群里似的。
孙耀威显然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脸皮都撑开了许多，眼睛也眯起了一条缝，变成了一颗舒展的土豆。
-
午间休息。
外面蝉鸣聒噪，直往脑子里钻。
江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最后索性爬了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搜上学期全市联考的卷子。
她先找出了数学试卷，对着电脑屏幕做了一套选择题。
对了一下答案。
十二题错了一题。
她的心沉了一下。
飞快地翻了一下剩下的题目。
说实话，卷子挺难的。
尤其是最后两道大题的第二小问，她完全没有把握能做出来。
她又想起了孙耀威的话。
这张卷子周绥安竟然考了满分？
江柠又翻了一下理综的卷子。
全市联考的出卷水平一向很高，水平高基本上意味着难度不会低。
理综卷子也是一样的难。
江柠合上了电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对周绥安“全市第一名”的这个称号有了更具体更真切的认知。
隔壁又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躁动的鼓点和撕裂的歌声。
江柠用被子蒙住了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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