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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七卷山有木兮木有枝(六)


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子玉站在业镜台上,极目远眺,定睛望去,只见牛头马面手中锁链五花大绑着一个不服管教的女子灵魂。

        那灵魂纵使被绑了个结实,依旧声嘶力竭地喊着,细细听来无非便是,“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子玉,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吧。”阿柔远远望见那被拘锁的女子,心生怜悯。

        子玉却稍显不以为然,“被束缚的魂魄,十有八九都是这么喊的。”

        子玉引渡的魂灵实在太多,每一个不服管教的灵魂都会喊冤。

        可殊不知一切冤孽皆是因果,心中觉得冤屈,不过是前世的执念。

        入了阴司,走了转生路,前世的红尘往事一笔勾销,此处喊冤,走不了回头路,若是有冤申诉,只能下辈子再解了。

        “子玉……”阿柔的脚步有些犹豫,看样子依旧想要上前探问一番。

        子玉回头见阿柔面露悲悯神色,又转身细细看那被拘锁的越狱灵魂。

        原来被锁女子身着墨绿色马面裙,青绿色长衫,子玉了然,“想不到与你是同一朝代的。”

        想必是阿柔见到同朝灵魂,动了恻隐之心,子玉便应下了阿柔的请求,“既如此,我们下去探问一番。”

        “好。”阿柔点点头,随后竟有些心急的走到了子玉的前方。

        子玉随着阿柔走下业镜台,那魂灵还在挣扎抗拒,口中声声喊冤,牛头马面手中的锁链,因为女子魂灵的挣扎绷得笔直。

        走到那拘捕的灵魂眼前,子玉这才发现跟在队伍最后的疾行。

        原来前几日黑白二兄弟口中,疾行需要抓捕的私逃魂灵,就是眼前这位女子。

        “疾行。”子玉颔首算作寒暄。

        疾行这才将紧紧盯住逃逸灵魂身上的视线收回,“子玉。”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这是何故?”子玉指了指眼前的魂灵,眼中却并没有丝毫波澜,或许真是见识的太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疾行突然无奈摇头,面带愁容,“哎……说来话长了……”

        那魂灵见到子玉过来,又看到了子玉身旁与自己同朝服饰的阿柔,径自跪了下去,给在场的所有人不住地磕头,“求求你们,让我回去,我找到她之后一定回来。”

        “我也求求你了,你若是再跑,你这元魂就保不住了。若是趁着最后的机会在狱中老老实实接受刑罚,好好表现,时辰到了你自然可以重入轮回,不至于散了魂魄,还能重返阳间,这对你也好。”

        疾行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面露难色,看这样子是真的替这魂灵着急,苦口婆心耐心劝导。

        “元魂不保?”子玉看向疾行,眼中满是疑惑,“据我所知,私逃鬼门关虽然腐蚀灵魂,但不至于伤了元魂,她怎么……”

        疾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地上的女子,“她厉害呗!跑一次不够,非要把自己的元魂腐蚀干净不可!”

        “可是我与她约定好了,若是重入轮回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地上的女子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溢满了泪痕。

        听了疾行的解释,又低头看着地上的女子,阿柔心中的不忍,被这女子哀伤的眼神深深触动,“姑娘,你究竟想见何人?”

        “原籍山西府,顺秀玉。”女子抬起头,看向阿柔,眉头微蹙,泪眼朦胧。

        “你叫什么名字?”子玉开口询问。

        “薛素素。”地上的女子似乎见到还有一线回旋的余地,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波澜,语气也变得平静了一分。

        “她与你是何种关系,让你这样执着?”阿柔忍不住在一旁搭话。

        “恋人。”

        话音一落,四下一片沉寂。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子玉只能惋惜,引渡了多少魂灵,几多为情所困之人,凭着一丝执念,留恋与不舍,可是最后得偿所愿的,又寥寥无几。

        子玉无奈轻叹,既然遇到了,便是有些机缘在里面,何况听素素的话,想必有一魂灵还飘荡在人世间。

        放任游魂坐视不管,总归不是子玉的作风,她打定主意,便耐着性子对素素说:“你随我来照业镜,前尘往事我需要辩分明,见面识人,我也好去那尘世之间寻你的恋人。”

        素素的魂魄终于不再挣扎,子玉与牛头马面点头示意,牛头马面看向疾行请示。

        疾行见状忙对牛头马面解释,“既然子玉发话,麻烦二位松了锁链,待她照完业镜,再重新上锁也无妨。”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点头答应,随后取了素素身上的锁链,站在原地。

        疾行守在业镜台十八级台阶下,子玉与阿柔引着素素的魂魄,登上了业镜台。

        业镜置高台之上,台下石阶十八层,层层道尽世间因果,台上业风寒彻骨,阵阵吹净魂冥业债。

        “业镜台前自照影,往事前尘尽分明,镜前,开眼!”子玉朗声念咒,随后与阿柔闪到一旁,耐心等待。

        业镜中先是一片云雾缭绕,随后影像慢慢变得明晰:

        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亭台水榭,红楼画舫。

        水岸边一处江南园林的雅间内,几位中年男子位列其中。

        每人面前放有桌案一张,桌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各位此刻正低着头在纸上作画。

        见这雅间中的男子,一两人身着杂色盘领衣,应是有些官衔的人物。

        剩下众位身着圆领大袖儒衫,戴着儒士方帽,似是庶人。

        但席间众位的衣衫,用色大气,穿着得体,绫罗绸缎,用料考究,看样子都是些达官贵人无疑。

        众人最前,一方小台子,将雅间的热闹与雅间外的秀雅水系隔开。

        台侧几人,笙箫管弦,丝竹绕耳,余音袅袅。

        方台上,一名歌妓,昆音仙曲,声腔入心,戏韵切切。

        轻捻罗裳,水袖翻飞,云手婀娜。手执团扇,举手投足,妩媚撩人。

        细细辨认,台上唱戏之人,便是薛素素。

        “时间到!诸位请停笔!”一名男子站在舞台与众位达官贵人之间,身着青灰色儒衫,举起锣锤。

        锣音响起,台下众人齐齐搁笔,上交画作。

        两幅画作被高高挂起,画中皆是梅花,画作一侧题诗两首,每首首句首字皆为“梅”字。

        “第二轮,以兰字为题,诗作首句二字为兰,开始!”

        青灰儒衫男子唱题,锣声再次响起,台下众位又颔首作画。

        台上丝竹管乐又鸣,素素的戏腔再起。

        原来雅间内的众人,是在玩古代儒生饮酒时寻常的游戏,行“飞花令”。

        “时间到!搁笔!”锣声再起,素素又止了歌声。

        那为首的青灰儒衫男子不忙着去人群中取画,却转身对着台上的素素开口道,“金陵城内,画兰、品兰的魁首非素素姑娘莫属。素素,不如你下来与我们品鉴一番,如何?”

        “如此,献丑了。”素素莞尔一笑,轻移莲步,从台上走来,带着阵阵香风,媚眼灼灼,撩拨心弦。

        台下众人的眼神目不转睛,齐齐定在素素身上。

        素素随手抄起桌案上的毛笔,灵秀而洒脱,“君子兰高洁隽雅,品性又坚强刚毅。太柔失了韵骨,太刚失了灵性。”

        话音未落,寥寥几笔,一副君子兰跃然纸上,真比那达官贵人笔下的媚俗兰花不知灵动上多少分。

        “今日这“兰”字魁首,还是素素,众位意下如何?”青灰儒衫男子朗声提议。

        “好!”众人一片附和之声,素素独取酒壶,仰面饮下。

        放下酒杯,眼中多了几分娇俏与妩媚,别具韵味。

        紧接着,业镜中的景象一阵波动:

        再热闹的宴席总有散场时。

        曲终人散,独留孤影,对着月空,寂寞独酌,顾影自怜。

        一杯浊酒下肚,暖了肺腑,却凉了人心。

        素素本是富商千金,奈何家道中落,落到了这烟花柳巷之地。

        但她言动可爱,又才冠众人,能书能画,色艺双绝,不多时,便在这金陵城教坊之间崭露头角。

        又因她尤工兰竹的超绝画艺,在这秦淮一带颇有名气。

        可是,万般赞美皆是浮名,多少富家子弟千金酬一笑,入得了她的眼,却从未能入得了她的心。

        达官贵人视她如玩物,玩过了,也就尽了兴,挥挥衣袖,毫不留恋。

        俗人常言□□无情戏子无义,如今自己是世人口中的无情无义都占尽了,却不曾想,她其实最渴望的,便是一份难能可贵的有情有义。

        这日素素对月饮酒,饮到酣畅,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月色轻轻吟诵,“香尝花下酒,翠掩竹间扉。”

        曲高和寡,无人欣赏,素素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仰面灌下,再低头时,却见有一佳人站在自己窗前。

        “你是何人?为何偷听墙角?”

        素素见自己的即兴之作被人听去,眼目中带有一分愠色。

        “花名顺秀玉,本名嘛,你不必知道。”

        窗下之人不卑不亢,语气中带着一分矜持,却又带着几分孤傲。

        从未被驳了面子的魁首,却产生了好奇之心,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怎么见你面生?”

        “你是花中魁首,傲骨独立,又怎会有空着眼身边的青草。”

        顺秀玉直视着素素的眼睛,并未露出半点惧色。

        “那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素素却对眼前之人越发好奇。

        玉儿轻软的嗓音回复着素素的问话,“你的嗓音将我引来,听你吟诗一首,诗中意境让我着迷,不小心便将你的墙角听了去。”

        “你听得懂?”素素的眼神收敛了愠色,此刻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佳人。

        见她也是一副寻常教坊的装束,可是寻常平康巷内女子的嫣红俗粉,怎生穿在她的身上,却是那般独特而撩人。

        再细细端详她的面容,真是奇怪,看惯了平日里的庸脂媚态,眼前这人的相貌居然生得这番清丽无暇。

        “当然。”玉儿点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得意。

        “那,这诗句中,哪里好?又是哪里让你着迷?”素素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香尝花下酒,你尝的是花香?酒香?还是指你的美人之香?”

        玉儿莞尔一笑,笑中却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特有的妖娆,反而透着一股清冷和孤高,一如素素最欣赏的兰花。

        素素不知不觉中被眼前的女子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从未有人可以如此清晰的读出自己诗句中的弦外之音。

        大家只知道随口附和诗句的辞藻,平日里得了夸奖,反而还要陪着笑脸奉承一番,夸奖的词汇素素已经听得烦腻,却从未有人认真斟酌出素素那埋在诗句间的小心思。

        玉儿,是第一人。

        “怎么?只听了半句,不觉得我是个肤浅自夸之人吗?”素素继续佯端着架子。

        玉儿偏头坦然望向素素,“并不是这样。”

        “哦?你有何见解?”

        “后半句,翠掩竹间扉。”

        “怎么解?”

        “若是前一句带着浓浓的脂粉气,那这后半句才是你心中所想,洗掉了前一句的脂粉气,心中自是一片高洁名雅。”

        玉儿话音落下,掷地有声,字字珠玑,真如文豪佳作中所言说的那般,‘大珠小珠落玉盘。’

        落在素素的耳畔,有落进了心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人们都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若是这世间真有知音,恐怕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不过……”玉儿话锋一转,眼中露着少许遗憾的神色。

        “什么?”素素不知为何,自己久经声色场而变得冰冷麻木的心,却突然被玉儿的话语触动了,听到玉儿欲言又止,竟心中猛地一蹙。

        “可惜……佳人不愿与人共享这诗中气色,只愿自己独得,没能听到下一句,多少有些遗憾……”玉儿惋惜到。

        “独自看鸥鸟,悠然无是非。”素素急于将诗作的第二句和盘托出,眼中带着十二分的期待看向玉儿。

        玉儿了然的眼神中带着点点星光,“果然,与我分析的意境相同!”语气中带着些许雀跃。

        素素再也难掩心中的兴奋,双手牵起玉儿的纤纤玉指,有些冰凉,却如同名字一样,柔顺又秀美的羊脂白玉般肤若凝脂,白皙柔软,“你真的懂我!今生,你是第一个懂我的人!”

        玉儿被素素突然袭来的热情羞红了脸颊,却并未觉得抗拒,顺从地由着素素握着她的手,垂着眸子,糯糯软语,“因为,我与你的心境是一样的……”

        人们都道女子善妒,可是素素与玉儿自那日月下和诗之后,情谊愈深愈笃。

        佳人才识佳人貌,从未见嫉妒嫌隙四起,只见得赏识爱慕丛生。

        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举手投足间,俨然已是一副民间夫妻的模样,二人甚至互送写有诗句的手帕作为信物,私定终身。

        手帕上的诗作,便是中秋月夜二人初识之时,素素口中的那一首。

        中秋佳节,素素闭门谢客,点了红烛,邀来玉儿。

        明珠点绛唇,对镜理红妆,对月当歌,把酒言欢。

        书尽铅华过后,素素看向玉儿的眼中,是说不尽道不明的爱慕情愫。

        酒喝得正酣,玉儿感受到了素素炙热的眼光,抬起头来,却正对上那灼人的恋慕神色,玉儿脸颊微红,满满的期待与渴望。

        素素端起酒杯,牵起的嘴角带着勾人的笑容,让玉儿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玉儿随着素素的动作起身,却见素素的手臂从自己的手臂处环了过来。

        二人是何等的心有灵犀,不言自明,玉儿温柔地任由素素换上手臂,仰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玉儿的酒刚一入喉,身体却被素素抱起,玉儿顺从地环上素素的脖颈。

        吹灭了红烛,窗外的阵阵虫鸣,掩不住闺房内的吟吟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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