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章七十七
何厌之听到动静转回身的时候，瞳孔猛得收缩了下，正对上孟佩声慢慢抬起头，额角处是一片鲜红。
他扔下餐具几步走过去把人扶起来，看孟佩声皱着眉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抬手挡了下没让血流进眼睛里，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对方就一把栽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
孟佩声只记得想安慰何厌之自己没事来着，结果一眨眼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入眼的就是惨白的天花板了，周遭一打量，果不其然是在医院。
病房里除了正在查看点滴的护士，没有其他人，何厌之也不在。
护士换好点滴，低头看到孟佩声醒了，询问道：“孟先生醒了，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佩声除了额头上有些刺疼，没觉得不舒服，轻轻摇了头，问，“送我来医院的人呢？”
“一直在外面守着呢，让他进来也不进来，”护士压低了声音，“那位先生送您来的时候都急坏了，医生看他状态不太对问了几句还被吓到了，我帮您叫他进来？还是做个检查为好。”
医生护士不清楚怎么回事，孟佩声很清楚，他没多说，只道了声谢。
抛开他跟何厌之的争论不谈，说实话他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把自己摔进医院，够有本事的，而对方不愿意进来的原因他大概猜得到。
听到开门声，孟佩声看过去，有些意外，进来并不是何厌之，而是裴以忻，“厌之怎么样？”
裴以忻脸色很沉，慢步踱到床边一米的距离，站定，问，“他跟你动手了？”
“没有，”孟佩声斟酌了下，“跟他没关系，是我不小心撞到的，虽然他情绪并不稳定，但不至于要跟我动手。”
裴以忻的视线从孟佩声身上扫过，对方脖子上还有明显的红痕，脚指头想都知道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就算他没动手，也跟他脱不开干系，你不生气、不怪他？”
孟佩声心知不对，“你想说什么？直说。”
这么说话明显不是裴以忻这个兄控的风格。
看着孟佩声，裴以忻心里有万千的不情愿、不甘心，然而又无可奈何，“你知道那个博山炉是哪儿来的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出车祸吗？你知道韩晓为什么不再拿着照片威胁你吗？
“凭什么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付出，却还以为自己已经给得足够多。
“是，我承认你对他很重要，但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裴以忻的语速并不快，很平稳，只是带着冷漠的冰碴，直白而锋利。
孟佩声花了几分钟去消化这几句话的内容，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能说清楚些吗？”
那个博山炉？车祸？韩晓？这些怎么跟何厌之扯上关系了？
裴以忻轻轻嗤笑一声，“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卖给你香炉的是我安排的人，至于香炉……厌之在国外找到的。学术圈子说小确实不小，说大、你想不到会覆盖到多少人，重叠多少圈子。他为了拿回香炉用了一项发明专利去交换，我不想跟你谈损失，但有些事情你得知道。
“还有韩晓的事儿，你以为你前男友人多好呢，要不是厌之背着你找做技术的把东西都删掉，又毁了打印出来的照片，捏着他的把柄威胁回去，他会乖乖安生？别天真了。”
孟佩声脸色本来就没多好，听见这些话不由得攥紧了被子，又问，“车祸是怎么回事？”
裴以忻盯着孟佩声的眼睛，道：“他拿着香炉回来的时候，香炉放在副驾，车祸发生的时候右侧受到了撞击，伤到的却是本应该没什么大碍的主驾驶，明白了？”
明白了，怎么不明白。
孟佩声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那之后……之后他明明……”
“明明失忆了，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裴以忻啧了声，把手插进西裤口袋，神情里是说不出的嘲讽，“他只是给了你一个台阶下而已，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答案呼之欲出。
孟佩声不敢去相信，如果真是那样，还爱着他的何厌之在跟他相处的时候得有……多难过，而他就像个冷面冷心的混蛋一样因为自己那点小情绪忽略了身边人的种种异样，还自欺欺人只是想多了。
他早有猜测却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还说何厌之不愿意面对，不愿意面对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孟佩声沉默半晌，眼神闪了闪，裴以忻的意思他明白了。
裴以忻看出来了，语速稍缓，道：“是厌之主动追你这我知道，既然你们决定在一起了，那这些事情你就必须要知道，他愿意为你做这些，我没什么好说的，他把刀子塞到你手里我拦不住，我只希望你别伤害他。孟老板，你不会想知道如果再次背叛迎接你的是什么。”
孟佩声想回个微笑，却一点笑不出来，就作了罢，只慎重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裴以忻点点头，转身，“他就在外面，你们自己聊。”
裴以忻出去的时候没把门关严，这边人少，除了医生护士基本没人走动，孟佩声转头就能看到正对门的窗户，裴以忻出去后他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过清楚何厌之就在外面。
他用五分钟缓了缓情绪，才扬声道：“还不进来啊？”
话音落下，又等了两分钟，他接着道：“你再不进来我就出去找你了。”
孟佩声说完，没真的等两分钟，他掀开被子，伸手就要去拔针，伴随着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何厌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他低着头，盯着对方的手看了会儿，抬起头，何厌之的脸色看上去比他还差，眼神里有些微的茫然，好像做错事又不知道怎么道歉的别扭小朋友。
不过他们家小天才可不是别扭，而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吧，另外从本质上来讲，何厌之没做错什么事。
孟佩声用另一只手按住何厌之的手，“我没事，刚才护士跟我说了，伤口不大，不会留疤。”
孟佩声的手轻轻搭着，何厌之在短暂的停顿后抽出手，勾着对方的腿弯把人重新放到床中间，又把被子盖好，“磕到的时候疼的不是你吗？”
孟佩声乖乖任由倒腾，倒是有些笑眯眯的，他盯着何厌之的眼睛，语气软下去，道：“是有点疼，但不是很疼，疼的是这里。”
他说着抬起没扎针的那只手覆在了心口处。
何厌之愣了下，首先想到的是孟佩声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然而下一秒对方说出的话瞬间卡死了他思维的齿轮。
孟佩声说，“因为心疼你。”
何厌之在回过来神后，皱起眉，“以忻跟你说什么了？”
孟佩声没承认，同样没否认，他如果知道某些事情，那十有八九是裴以忻说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拉住何厌之的手让对方在床边坐下，“重要的是这个吗？”
孟佩声看着何厌之在顿了下后，抽出手，站起来转身就走，短暂地懵了下。
按理说不该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叫住人，对方就走到门口把房门带上又乖乖走了回来，拉了一张圈椅坐到床边，微微仰着脸看他。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跟幼儿园里跟小孩子讲道理的幼师一样。
孟佩声被何厌之的行为和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然而想到裴以忻刚才的话，笑容又收敛了些，目光落在何厌之身上是夹杂着心疼与愧疚的，“厌之，我很抱歉。”
没有人有资格享受来自另一个人的全盘付出，他也一样，上辈子他就应该有这个意识，然而重来一次他还是忽略了何厌之沉默寡言的程度，“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你傻不傻。”
他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端倪，不知道是何厌之本身足够平淡冷漠不显山不露水，还是他那段时间不在状态根本没注意到异常。
何厌之反问，“我没想让你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看着坦然的何厌之，孟佩声反倒有些无奈，“因为我是你的爱人。”
何厌之并不反对这点，就点点头等着对方往下说。
孟佩声继续道：“你说要追我，难得的主动还让我觉得我们家厌之是不是开窍了，但是现在看来有些话还是需要跟你说清楚，说明白，不然你就总觉得我不在乎。
“厌之，我是你的爱人，我可以接受你的关心、照顾，甚至是保护，但是我也想给予你同等的爱。有些事情别瞒着我，那不是为我好，如果你不想我一辈子活在愧疚里，除了偶尔的惊喜之外，别隐瞒我什么事，我这么跟你说，我自己就一定会做到。
“何厌之，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吗，何厌之这么问自己。
平心而论孟佩声的要求并不过分，爱人之间总是需要坦诚相待的，以前是不打算在一起，现在既然要过一辈子，那就应该坦白，很多误会就源于隐瞒，这点他知道。
何厌之点点头，道：“做得到。”
孟佩声弯起眼睛，对方说了他就相信，这么较真的人说了就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他没忍住伸手□□了几下何厌之的头发，话锋一转，“那我们现在来说说这次学术造假、论文抄袭的事情。”
何厌之下意识很抗拒讨论这个话题，“不需要说，不用管，不去反而轻松。”
“看来我昨晚上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
“听进去你就不会撞到头了吗？”
孟佩声噎了下，坦言，“那不好说，不过这个没有必然联系，别带歪问题，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些名利，但是既然我们决定在一起，你愿意以后我出去，他们看见我就说，他老攻抄袭人家的论文云云，他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人，嗯？说不定还有更难听的话，你愿意看着我被别人指指点点……受委屈啊？”
“不愿意。”何厌之皱起眉，神色间似乎是在斟酌，“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他自己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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