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三只白色箭矢在飞行中并成一束，带着凛冽的风贴着“海”面没入对面已经面目全非的鬼魂。只听一声凄裂又不甘的惨叫声之后，鬼魂随着白色的光慢慢裂成星屑般的光点。他灰黑色的眼注视满身是血的乐云崖，视线滑向他因捏得过紧而微微颤动的手指，五官变得越发扭曲。
“呵呵，这次勉强算你超过我了吧。不过……你以为战胜我就算赢吗？”
“我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来赢你！这种事……这种事又怎么拿来论胜负比输赢？”
“你错了，人从生下来的那刻就一直活在竞争中。你的父母以前不也常拿你与我来作比较？况且，你我这次争夺的是身体的控制权，怎么不算论胜负？你怕不是忘了他刚才所说，只有赢的人才能活。”
那个视人命为无物的混蛋！乐云崖骨节开始泛白。若换作平常，他一定会上前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狠揍一顿，可眼下他却没有那样的心力。男孩双肩无力地垮下：“趁着你没消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究竟是怎么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这里明明……”
“你该不会真的认为这个地方反是个游戏世界？呵……硬要说的话，这一切要感谢神的指引～尽管我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神？这世上哪有神？！你是不是真……”
乐云崖未出口的话被眼前飘散的“星屑”堵在心里。他将连弩变回指环收回指间，伸手盛住一捧“星光”，心中没由来地泛起一阵酸涩。
“拿着吧，年轻人。”蕴伙从“海”里浮起，甩甩皮毛上沾到的水珠，将一只细口长颈水晶瓶递到他跟下。他怔怔地回头，余光捕捉到一抹淡紫色的电光。
几道银、紫交杂的的冷光先是穿过云层，而后再直落入“海”中。互相对峙的两方都不同程度地被这股自下到上而来的酥麻感限制了行动。但相对于混身浴血的华妍，虚浮在半空上的女鬼看似行动还算灵活。她瞧准这个机会，伸出长着长甲的左手逼近昔时好友的心脏。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成功之时，一股强烈的麻痛从心口的位置蔓延至魂体各处。女鬼无光的黑脾瞬间睁到最大，凸起的眼球配合眼白的红血丝让她本就扭曲的面容看上去更加恐怖。
“呵……都到这地步你居然还能比我快，更加说明你这具身体能力十分优秀。啊不，能坚持到现在说不定是靠灵魂力～要不是我还不够强，你的身体还有灵魂都是我的！还有你的人生也是我的！”
“没有谁能抢走别人的人生，就算……就算这次你成功地取得了我身体的支配权，日后所经历的人与事，也只与你自己有关！”
“……啧，没想到你这个看上去又冷又寡言的，也这么能说会道啊～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光盯着那个讨厌的女人。可惜我讨厌心灵鸡汤，所以你的嘴炮对我没有任何用。”女鬼双眼眯起，压着嗓子：“其实你知道，我一开始选择的目标是你吗？虽然你家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但对于我而言聊甚于无，也不是不可以将就着用。”
“你……”华妍想起在那个讲座上听过一个有关于换魂的邪术，可听那教授讲那只存在于传说，几乎没人成功。她捏着电鞭的手微微一颤，脑中冒出一个让人脊背发凉的可能：“你……你……当初杀她不仅仅是……不仅仅是因为……”
“猜得不错，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分尸这么麻烦～毕竟那人曾说过，只有这样重新聚合的身体才能为我所用。剔除她的肌肉，用圣水烹过的骨骼才能更好地组成我的新身体。如果不是你让这件事过早暴露，我已经换上了新身体～没能把握住他给予的机会是我的无能但下一次，你不会再如此走运了……”
华妍呆呆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消散，大脑几乎一片空白。银铃双爪捧着一只水晶瓶轻轻落在她肩上，声音轻得如同飘落的羽毛：“阿妍，拿着。不管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我们不能再让她被利用下去。”
“嗯，我知道。但也绝不会再让她有机会作乱。”女孩拿过它递来的细口水晶瓶，透明的瓶身忽然反射出一道属于刀剑的冷光。
两柄西洋剑几乎同时对准另一方的心脏出剑。梁意薪用力全力在最后关头咬牙移开身体，右手用力伸向前方，在那人惊讶的神色中将尖端没入他的胸口。他咬牙凝视着至亲因疼痛而扭曲的俊容，额头青筋条条绽起，手上的力量依旧没有减弱分。
“哼，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在关键时候还是能下死手的嘛～就像当初我对母亲……”
“住口！闭嘴！！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脸一二再再二三地提起当年的事？！你还有没有半点人的良知？”
“人？人是什么渺小的存在？跟这广阔无垠的宇宙与永无尽头的时间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她这是在为科学献身～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都会作同样的回答。”
“呵呵呵，份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把自私自利说的无比高尚……”
梁意薪忆起小时候躲在顶楼偷懒时看到的那一幕。哥哥把生锈的铁钉一颗一颗地钉入活生生的老鼠、麻雀体内，他这么做的脸上显露的笑意，让幼小的他心灵受到极大的冲击。后来，他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父母，长辈虽严肃地批评了哥哥的做法，却也勒令他不得再提起这件事。而当事后他问起面前人时，对方也只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做实验”。
“你永远都不会懂我的内心，它是如何广博仁爱。为了全人类甚至宇宙，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甚至连父母也献祭出去。”
“……你！你是说父亲也是你……是你……”
“对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换得我想要的东西。而你就算到世界末日都不会明白我的苦心，愚蠢的弟弟～”
“嘁，丑话连篇的混蛋玩意！”金珀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全身发麻的粱意薪的肩上，它低头看着用两只前爪捧着的水晶瓶：“我突然不想把这东西交给，但……啧，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梁意薛僵硬地转动脖颈，白皙的脸庞上沾着三两块深色的血污，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被血水浸透。他讷讷地伸出左手，指尖碰上那只水晶瓶后又猛地向缩回去。如此反复之次后，他还是鼓足勇气握住了瓶身。
灰白色“星光”飘散在于晴苑的周围。她垂头摩挲着水晶瓶瓶身许久，而后左手一扬将瓶子抛了出去。细口水晶瓶在她身边飞了几圈，把“星光”尽数收入瓶中后又落回她手里。
“晴晴……”青莱被她的此时的情绪感染，声音变得有些哑。
“对于我来说，她的确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也不该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或者说……我以为能在面对她时能当个彻底的恶人，可是到头来还是发现办不到。”
“是觉得不管如何，她都是你的母亲么？”曾暮言伸长手臂将她温柔地抱在杯里，向来低沉的嗓音比平时稍显喑哑：“难受的话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尽情地发泄出来比一直憋在心里更好。”
“可我并没有那样的冲动，也许是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对她不存多少感情的缘故。说起来，应该是我先安慰你才对，毕竟你的父亲刚才……”
“兴许我和他还有在世界某处再见的可能，一想到这个就没再觉得难过。尽管……我并不相信所谓的轮回转世。”
其他四人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相拥的两人，心中亦是无限怅然。自“海”面刮起的风吹散了上灰厚重的铅云，一道呈满月形的“门”自云层后慢慢浮现，让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不禁大喜过望。
“终于可以回去了！那应该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门吧？”毛芸云一脸兴奋地叫道，但静下心来转念一想：“不对！郭丽安那家伙呢？她明明和我们一起来的！”
“……印万里也不见踪影，还有那个面具男同样不知去向。不仅如此，那座半黑半白的菱形岛还有岛上的神像也都不见了。”乐云崖目光从上移向原先黑白岛所出现的地方，那里除开茫茫白雾什么也没有。
于晴苑心头没由来地开始慌张：“旭晖和那只叫玉轮的猫也没回来。青莱，你知道它们在哪里吗？”
小黄鸡一怔，不知为何结巴起来：“那个……它们水性不好，多半……多半……”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最好快点说，你知道我耐心有限。”
“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只不过……”
“你们看天上那扇门！事情好像不对劲……”
毛芸云突然拔高音量并抬手着头顶方向。只见那道色如月华的“门”霎时间变为太极八卦图的样式。它在云层中悠然穿行的同时还从左至右徐徐转动，原本平静的“海”面瞬起狂浪。同一时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恶臭气息从“海”的更深处传来。众人纷纷悟住口鼻并下意识地低头，看到无教具形态各异的尸体自“海”中浮出，张牙舞爪地向着毫无防备的几人冲来。
危急关头，于晴苑的眼中再次浮出蔚蓝色彩，千丈海狂瞬间涌起挡住那些尸体进攻步伐。可惜他们高兴还不过一秒钟，一只只腐烂得不成形的手便穿越水幕直接向他们刺来。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所有人耳中都响起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
“你们以为一切结束了吗？呵呵呵，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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